第27章高兴吗?拿崴脚换的。
撕掉二〇〇三年最后一页日历,叶绍瑶从发夹到棉鞋都换上新的,所谓新一年,新气象。
不过寒假放得早,外面已经是天寒地冻,她还没有机会穿去给左邻右舍炫耀。
新年第一个周末,雪后初霁,人行道是早上刚用盐化开的,残雪堆在街边的绿化带里,隔三五里就有一个硕大的雪人。
这样的路况并不好,马路上只有零星几辆车,公交车更是开得小心谨慎,她坐在温暖的车厢里,估摸这时候快要迟到了。
不过情况没有那么糟,同样迟到的大有人在。
教练几次三番翻开袖口看时间,嘴里一直说再等等。
自由练习时间,叶绍瑶和同伴在角落练习旋转,她前不久刚掌握反直立旋转,但还没有克服高速旋转带来的眩晕感。
浅转了十来圈,她的面色有些泛白。
“要不我去问问教练吧。”她迫切地想要收获成效,打算向穆百川寻求帮助。
同伴悄声说:“我猜穆教练一定会很严肃地告诉你,练多了就不晕了。”
是这么个理,叶绍瑶也以为然,只能咽下问题闷头苦练。
“其实我有诀窍的。”
叶绍瑶眼睛一亮:“什么?”
“你在转的时候,把头偏向旋转的方向,眼睛盯着前方,”同伴用慢动作辅以解说,“这样就会好受很多。”
叶绍瑶懵懂地照做,发现效果并不好。
“你的脑袋怎么转着转着就正过来了呢!”同伴不解,试图通过模仿她的动作找到问题。
“可能……是风吹的吧。”
高速旋转时,她觉得自己被裹进风里,耳边的碎发放肆地在脸上起舞,挠得她鼻子痒痒,眼睛痒痒,忍不住偏头闭眼躲开。但只要闭上眼睛,眩晕感就会成倍地袭来,有时连重心都会瞬间歪掉。
她又尝试了几次,顾上了偏头就顾不上收紧,有时两头都捉襟见肘,旋转动作直接垮掉。
她刚学会的反直立旋转就这么撒手没了。
“琴琴姐姐,现在我可能连进入旋转也不会了。”
……
2003/2004赛季全国花样滑冰锦标赛落户岸北,这是这座城市为数不多能够承办的国家级赛事,市体育局早前下发文件,要举全市之力兴办全锦赛。
如今全锦开赛在即,各大室内外冰场都张贴起赛事LOGO,不可谓不重视。
“距离全锦赛还有两周时间,现在主办方在招募冰童,我鼓励大家都去试一试。”穆百川在下课前告知学员,“虽然上不了赛场,但可以近距离感受运动员比赛的激情。”
冰童?冰童是干什么的?叶绍瑶向琴琴姐姐投去眼神询问。
“冰童就是给选手捡礼物的。”向琴琴给她解释。
“捡礼物?在哪里捡?什么礼物?”
向琴琴有些不可思议:“你不知道抛物礼*吗?”
叶绍瑶似乎是明白了,拍着大腿状作茅塞顿开:“原来是说抛物礼呀!”
听说成为冰童可以看到很多国内一线花滑选手,这是她开眼界的好机会。
“姓名?”
“叶绍瑶。”
“年龄?”
“快九岁了。”
“有国家花样滑冰等级测试证书吗?”
“有,我已经考过一级了呢。”
工作人员的表情不是很乐观:“按理来说,国家级赛事的冰童要求步法或自由滑通过两级……不过有去年哈市全锦赛的前车之鉴,我先把你的名字报上去,能不能选上就看运气了。”
叶绍瑶谢谢记录员姐姐的心软,欢呼着和小伙伴抱在一起:“琴琴姐姐,我们可以一起去全锦赛啦!”
向琴琴和她是滑冰课上的同学,因为年纪相仿,教练经常把她俩分到一组做组合训练。
相比之叶绍瑶断断续续学习的两年,向琴琴从小就长在冰上,虽然天赋不高,但也算小有成绩。两个小朋友刚认识几个月,叶绍瑶从她那学到了很多小技巧,在课上总是形影不离。
叶绍瑶在朋友面前活泼明朗,向琴琴则要内敛冷静许多。
她想浇灭叶绍瑶的冲动,让她别高兴得忘了形:“要是报名的人数很多,还会有选拔赛等着你的。”
选拔赛而已,叶绍瑶无所畏惧,这些天她一直在练习二级步法,相信自己一定不比其他报名的小朋友差。
报名时间很快截止。
隔上几天,叶绍瑶收到教练的通知电话时,正在家里被妈妈盯着写作业。
“咱们过几天就回姥姥家,你得赶紧把作业都写完。”邵女士抱着手臂,目光灼灼地盯着意欲开小差的叶绍瑶。
“我可以把作业带去姥姥家写吗?”小姑娘保证,“我一定会写的。”
“别夹着嗓子说话,不顶用。”
“妈妈……”
邵女士偏头:“我耳朵不好使。”
“电话响了。”
座机的铃声用遥远的地方传来,乍一听像是从哪家收音机飘出的,从没有严丝合缝的窗角溜进来,依稀能听出是一段舒缓的钢琴曲。
坐在桌前的小姑娘下意识就跟着音乐哼起来。
“别哼哼唧唧,”邵女士起身,在离开前再三警告,“别抠指甲盖,别削橡皮擦,别在作业本上画小人。”
嘎吱的木门开合,卧室里重归宁静,客厅响起妈妈接起电话的声音。
叶绍瑶偷偷扒在门口听,却什么也没听着,只能回座位拿起笔,继续和数字符号斗智斗勇。
门外妈妈的声音大了起来,似乎很不可置信。
能让妈妈大惊小怪,是不是爸爸买的足球彩票中了奖呢?她前几天听说爸爸的同事中了奖,拿到手里能有好几万呢。
不过看到妈妈推门来兴师问罪,小姑娘知道发财梦又一次破碎了。
邵女士重新在床上坐定,开始拿出对付学生那一套:“叶绍瑶,你下周有比赛?”
“我下周有比赛?”叶绍瑶惊恐地回头。
“你不知道?”
她一无所知地摇头,拿出发自内心的真诚:“我不知道啊。”
等等,这样的戏码很熟悉。
当她知道聂心给自己报名参加小队长竞选的时候,也是这样迷茫,不会又是谁在捉弄她吧!
“那为什么穆教练给家里打电话,说让你下周一去冰场参加选拔?”
选拔什么呀,她不记得最近有自己能参加的比赛啊。
邵女士看闺女这糊涂样不像是假的,舒了口气:“估计是你教练记错了,我去给他说一声。”
“没记错,”灵光一现中,叶绍瑶率先扑向客厅的座机,“我好像记起来了,我是报了名参加选冰童来着。”
她忘性大,报名成功的兴奋劲儿一过,回家摁开电视就把这事给忘了,短暂的记忆甚至没能让她挨到说给厨房的妈妈姥姥听。
邵女士扶额:“咱们不是在放假前就说好十号送姥姥回家过年的吗?”
“我没想这么多……”小姑娘一憋屈,闷头自己抠起指甲玩,“而且我也挺想看看大比赛是什么样的。”
容翡在电话里说过,全锦赛很重要很重要,她的目标是今年进国家队,就要必须争取在比赛中拿到好的排名。
也就是说,容翡会来岸北比赛,她们又可以见面了。
窗外似乎又响起扑簌簌的落雪声,母女俩一站一坐,在房间静默着。
“你说的大比赛是多久?”邵女士先开口。
“过年前几天,”叶绍瑶意识到又一次让妈妈为难,对自己的行为做出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妈妈。”
邵女士没有回应,只是别过头:“你和你姥说去。”
老太太在城里一待小半年,起初还能和小区里的同龄人逛集市逛商场,久而久之就觉得没意思。
她总是抱怨,集市上的水果贩子宰熟客,商场里的灯光晃眼睛,街边摊的蔬菜也没自己种的新鲜好吃,还贵。
“也没有那么差吧。”
叶绍瑶嘟囔,虽然关于乡下的记忆很模糊,但她生活在城市里,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集市是爸爸最爱带她去的,街两旁全是三轮车支起的摊子,卖烤地瓜的叔叔经常给她多装上几颗栗子,扛一杆子冰糖葫芦的奶奶会给她多裹一层冰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