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哦?”
男人慢慢擡起手指,接着姿态很是自然的收了回去。
佟蓉婉无声的松了口气,说道:“虽然我这么揣测他是江县的土皇帝,但凡事都要讲求一个眼见为实。”
“嗯,这话说的好,眼见为实。”
康熙爷端过茶,浅淡的喝了一口,语气浅淡的说道:“做事情胆大,但也要心细。”
佟蓉婉一副乖巧模样的点了点头,声音也乖:“是,谢皇上教诲,蓉婉记住了。”
回答完话,她身子又往前倾了倾,捏了一块糕点,问道:“皇上,那我该怎么去看那矿政呢?”
一旁的梁九功走上前,说道:“自然是要以寻常能见到那矿政的方式见他。”
“是不是暗探?!”
佟蓉婉双眸一亮,语气有几分好奇的问道。
........
有时候,就是佟蓉婉也得佩服梁九功的效率。
她说暗探还真就给她安排了一个暗探。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不入虎xue焉得虎子。
她这回可是真的要去悄然入虎xue了!
一股油然而生的女侠感袭来,甚至为了暗探她专门吩咐秋月将塔塔给她准备的那身只穿了半晚上的黑衣服拿来。
她进屋子里换了一身短打,头发全都束起来。
她上一次和塔塔一起穿漆黑的短打时,来不及细看自己的模样。
这一次倒是在镜子面前来来回回的看。
都说黑色显瘦,果然是世间真理,她满意的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儿,瞧着小细腰,还有修长挺拔的身子骨儿,就是那和塔塔比只有半个她那“波涛汹涌”那么大的地方,也显得又那么几分的重量呢!
乌黑的头发被束起,没有半点儿的发饰,却显得她比平时多了几分英气。
线条流畅的小脸就像是最顶级的羊脂玉一般温润清透,肌肤吹弹可破,不见半点儿的瑕疵。
远山眉下是一双亮眼的桃花眼,小巧的鼻梁挺翘,唇不点而红,倾国倾尘,无双姿容。
她略带着几分激动的跑出里屋,对着皇上说道:“皇上,您瞧,若我出身武学世家,是不是也有称为穆桂英的可能?”
康熙爷坐在榻子上,瞧见她这一副模样,挑了挑眉梢,将她从脚看到了头,眼底慢慢的起了几分波澜。
佟蓉婉忽然想起来两人之间已经不是当初单纯的表兄妹关系了,一想到这个,再瞧见男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时,顿时变得有些不自在。
但那刚升起的一点点不自在忽然就被男人冷淡的嗓音给打断了。
“绝无此种可能。”
“???”
“为什么!”
佟蓉婉自然知道自己穆桂英之间的差别,可被人这般斩钉截铁不加犹豫的说出口,也有点伤人自尊心了。
梁九功笑眯眯的在一旁瞧着丫鬟给佟蓉婉整理衣衫,说道:“小格格,您的父亲佟国纲也是咱们大清的一员猛将呢。”
额......这倒也是,她想到自己父亲那能吓哭幼儿的面容,和雄壮的身姿,就是这样的父亲,还是养出了她这样手不能提,走几步就累的小女儿。
“.........”
“咳,这个,皇上,您安排谁带我去暗探呐?!”
她眨巴着大眼睛,一派天真的问道。
按着原来的计划,是暗卫带着她来此,瞧瞧这传闻之中老实规矩的矿政。
没曾想刚换好衣服,康熙爷就改变了意见,说是他也顺便来瞧瞧。
究竟是瞧瞧什么,倒是没说。
佟蓉婉倒是无所谓谁带她来,皇上和她一起更安全,当然更好了。
一路上她想象着自己被人带着如何飞檐走壁,如何在这矿山之中和人周旋,最后探知真相。
然后,此刻,两人坐在柴房内。
此处倒不是在矿洞内的柴房,而是在一处隐藏在山林之中的一处别院内的柴房。
别院修建的极为宽阔,甚至里面养着无数姿容不错的女子。
姑娘们各个穿的精致凉爽,或是在院子里晒花玩儿,或是几个相互追逐打闹,有些安静的坐着船,在湖面内看书,或是睡觉。
就像是大家小姐一般,无忧无虑的。
佟蓉婉出生历史上在康熙年间被称为“佟半朝”的佟家,自小便出入皇宫,说是世间珍宝和最为顶级的御花园都见怪不怪了。
可此刻,进入了这花园之中,她方才知道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整座别院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山腰,最绝的是从外面瞧不出来分毫,只有穿过层层的山林,才能瞧见里面修建了这样一座精美绝伦,甚至远远超过了皇家规格的别院。
就是这院内的湖,都比畅春园的大了不止一圈儿。
所谓王者霸气,显然不是靠衣装来存托的。
男人此刻大开大合的坐在一节木头上,即便是穿着黑衣,丝毫不掩饰他的气质。
反倒是衣裳被他穿出了一股莫名的贵气来。
佟蓉婉瞧着康熙爷穿着一身漆黑的短打,目光一直在人家身上逡巡。
这真的不怪她,实在是稀奇。
不知道皇上第一眼看见这比皇家别院还豪华的别院,心里是什么想法。
只不过还没看两眼,就被男人逮了个正着。
佟蓉婉尴尬的捏了捏衣袖,她踮着脚走到男人的身边,压着嗓音问道:“皇上,您可别生气,这虽然修建的浮夸了,但也足以证明吴三桂几人的心思啊,等您收拾了三藩,这些全都抄入国库。”
男人的视线在昏暗的屋子里格外的灼人。
“你的意思是朕定会铲除三藩?”
佟蓉婉小心的拖了一节木头,坐到了皇上的下首,略略的思索了一下,前朝的局势她自然是不清楚的,若是她真的说出了什么三藩的局势,倒是显得很诡异。
消息的来源且不说,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对着前朝的事情说的头头是道的,倒是显得“牝鸡司晨”,自己倒是没什么,正是不想嫁人的时候,这可会指累满族的姑娘都不能嫁个好人家,连带着家里人在外面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的。
所以这些话,得说的好,说的漂亮才好。
她抿了抿嘴,瞄了一眼男人,男人和方才一样,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在这样的目光之中,给她一种无论她说什么,男人都不会计较,然后纵容着她的感觉。
错觉。
帝王之心,即便此刻当真如此,又如何?
“皇上,我是这么想的。”
“您来江南,定然是要看看这里的百姓是否安居,这里的官场是否在为民办事,大大小小的官员是否有欺瞒于您的情况。”
“作为君父,整个大清都是您的子民,子民生活的好不好,这是您最关心的事情。”
“而这江县,处处都是问题。”
“男子几乎没有,全是妇人,还有畸形的男人,这都罢了,县丞和这矿政勾结,做些男盗女娼的事情。”
“江县的百姓如何安居?那个姑娘的事情绝对不是个例。”
“还有这别院,如此规模,定然不是一个矿政能修建的下来的,而且这别院之中的女子,一个个的姿容都不凡,整日没事儿做,这可不得好些钱银钱来养着?”
“这些钱,若不是江南第一富,能修建得起这样的别院?养得起这样的人?”
“可见这些官员要么都是瞎子,要么就是同流合污。”
“江南,最大的官儿可不就是三藩了么。”
康熙爷就这么一直看着她。
等着她说完,忽然伸出手来。
那双手和白日里能清晰瞧见指腹颜色不同,在昏暗的视线里只能瞧见修长的轮廓。
佟蓉婉下意识地往后仰,却没能躲开男人,他的手指触碰到她的鼻梁时,佟蓉婉几乎是猛地紧绷住了全身的肌肉。
甚至在感受到男人指腹温热的温度时,全身的感官几乎都是集中在了鼻梁那一小团的触觉上。
男人甚至只是伸了手,整个人身子动都没有动一下,反倒是她整身子后仰,甚至手都撑在木头上,显得她慌张又紧绷。
男人就像是没有察觉她的尴尬一般,神态自如的轻轻点了点她的鼻梁。
点的佟蓉婉只觉得浑身被什么东西刺挠了一下,哪里都不爽利。
她心里慌的乱七八糟的,在男人收回手时,她准备说两句话缓解一下现在这般尴尬的场面。
男人却先开了口。
“这么紧张?”
他的嗓音素来都是冷淡的,矜贵的,像是那一粒一粒的最顶级的金珠洒落在玉盘里一般。
可在这昏暗的几乎是瞧不清楚面容的柴房内,男人的嗓音竟是轻佻的。
佟蓉婉几乎是一瞬间便感受到了自己肌肤的滚烫。
她陡然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男人却就像是这么简单的问一句,也不非要等着她回答,转而是开口说道:“若是真首富,如何会修这样一座别院。”
男人语气恢复了平常,云淡风轻,甚至姿态都是方才一般,就像是刚才说那句话的人不是他。
“三藩之乱,若是只是略有贪腐,但也就罢了,世间之水若是都清澈见底,也显得过于的清澈,凡事过犹不及。”
“黄河水之论,如治国之理。”
“可若是过于贪腐,坏了根基,那便是再痛,朕也要连根给拔了出来!”
佟蓉婉此刻脑袋混沌一片,她自己就想要绕过这个话题,皇上自己绕开了,她本该高高兴兴的顺着这个台阶走下去就是了。
可不知为何,她....她的耳朵里嗡嗡的,脑海之中就像是分裂了两个人,一个在努力的走下台阶,听着康熙说的话。
而另一个人却不厌其烦地放着男人方才那轻佻的话。
“有时候,蓉婉,朕总是觉得,你会是懂朕在做什么的。”
“皇上,不是....不是臣女最懂您,而是臣女最大逆不道,自己以为自己知道了这些事情,就忙不叠炫耀一般的告诉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