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古宙01t斗法
回到客栈,几人都有些精疲力竭,各自瘫坐在椅子和软塌上,缄默不语。
张涵之听说了心证会上的变故,抱着孩子找到客栈,要见俞雅雅。
大家累得不想搭理,店小二带人上来,张涵之不敢进去,站在门边欲言又止。
“我、我媳妇儿呢?”他视线闪烁。
“死了。”贾仙语气不耐:“早就投井死了,你个鼈孙,在这儿装傻给谁看?”
张涵之把孩子往上捞了捞,磕磕巴巴望着俞雅雅:“是我对不住她,该死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可、可娘还不知道这件事,她瘫在家里无法动弹,我也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清楚……”
说到这里孩子突然嚎啕大哭,朝俞雅雅伸手喊娘。
贾仙叉腰站起身,似笑非笑地逼近张涵之:“裴厚骅死了,老娘和娃娃没人照顾了是吧?你也死逑了?跑来这里想干啥?骗人回去当丫鬟?”
“不不不,”张涵之赶忙解释:“事发突然,我只希望给我几天时间适应,厚骅一走,家就得散,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去……”
“放屁,少给老子胡求喷,瞧你那死鬼劲儿,真磕衬,媳妇儿被人欺负的时候屁都不敢放,现在人没了你在这儿装好丈夫,恶不恶心?那么爱装,咋不登台唱大戏呢?”贾仙一通数落。
张涵之不敢回嘴,孩子拼命伸手要娘,俞雅雅闭上眼睛别开脸,神情十分难受。
涂灵见状当即下逐客令:“赶紧滚,否则打断你的腿。”
张涵之见俞雅雅似有痛苦之色,便想再争取一二:“我……”
话刚开了个头,一只碧绿的竹节人窜到他面前,手中的袖珍长枪对准他的左眼飞速旋转,随时可以把他的眼球戳烂。
张涵之吓得连连后退,慌忙间对上涂灵冷冽的目光,警告意味浓重,再不走可能就走不掉了,他咬咬牙,丧气地扭头离开。
“我说妮儿,你可别心软啊。”贾仙也看出俞雅雅不好受。
“我只是觉得小孩可怜。”
涂灵:“你受裴厚骅影响太大了。”
“也许是吧。”俞雅雅深呼吸:“什么时候启程?我不想继续留在这个地方。”
涂灵望向温孤让:“既然缥缈境在末世,只能等待白雾带我们穿梭时空,不如先回牛头山吧。”
贾仙闻言笑道:“好啊,我家地方宽敞,够你们几个住的……不过山里清净,鲜少人来往,境渊的移花术没法修了。”
涂灵:“我一直想问,你究竟修这门功法作甚?真想做菩萨不成?”
温孤让看着她,语气平静得近乎诡异:“起初是为了替你净化浊炁,但你似乎并不领情,我也不想强求。”
听见这话,涂灵愣住。
他继续道:“虽然如此,移花术我还会继续修炼,也许在你看来很蠢,但我觉得很有意义,很有价值。你们都有过去,都有家人、朋友、记忆,可我什么都没有。即便想起师门,对我来讲却更加扑朔迷离,我找不到自身在尘世的位置,常有飘零之感,移花术至少让我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偌大的客房骤然寂静,俞雅雅和贾仙对视一眼,没敢吭声,拉起蛮蛮离开屋子,带上了门。
涂灵有点懵,屏息片刻,起身走到他面前:“你还好吗?”
温孤让眼帘垂下,低头抿嘴:“不好不坏,一向如此。”
涂灵擡手碰碰他的脸:“你不是什么都没有,别这么想,除了我们这些人,九幽门里还有你的女儿呢。”
温孤让拉过她的手,放在离嘴唇很近的地方,哑声低喃:“大家迟早都要分开,你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说不定还有仇。”
“缥缈境是缥缈境,你是你。”涂灵见他这样很难受:“即便我父母的三魂真被你师父控制,那也与你无关。”
闻言,温孤让擡眸看着她,眼睛很深,好像里面装了很多的话,不必开口言语,涂灵都能感受得到。
她轻轻叹息,语气放软:“这次回牛头山好好休息几天,什么都别想,你太累了。”
温孤让闭上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像小扇子垂落,将她手掌贴在脸颊:“涂灵,你真的需要我吗?对你而言我是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她手指微颤:“温孤让,你……”
难得见他如此示弱,小模样显得尤为楚楚可怜。
涂灵又叹一声气,捏起他的下巴,直视他的眼睛,认真说道:“听着,你现在产生了身份认同危机,自我概念模糊,因为身份困惑才感觉与他人脱节,从而引发孤独感,又因对生命意义、死亡、自由这些问题缺乏明确答案,陷入存在主义危机,此类心理状况都是人类正常的体验,别害怕,我们那儿有很多哲学家都探讨过这些问题,我可以从学术角度帮你理清思路,找到解决的方法。”
温孤让屏息愣了愣,随即别开脸,莞尔失笑。
涂灵不解:“怎么了?”
他摇摇头:“你现在还要和我谈论……学术?”
“不然呢?”
他那双幽深的眸子锁着她:“其实有更好的法子。”
“是什么?我来做。”
温孤让骤然语塞,复又低下头去,有些无奈,有些懊恼。
他这样子真是格外惹人怜爱,涂灵心下一动,忽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双手捧起那张脸,瞧了瞧,在晃颤的注视下亲了亲他的额头,眉心,鼻梁。
“你想要这样么?”她低声问。
温孤让哑着嗓子轻轻地:“嗯。”
于此同时脖子扬起,伸手揽住她的腰,视线往下,落在嘴唇,他迎上去将她捕获。
涂灵耳朵在发烫,感觉他的气息萦绕而来,干净,清冽,带一丝微弱的甜。
两个人都有些生涩,碰了几下,温孤让的呼吸变沉,启唇将她含住,唇舌间湿润之感犹如春雨浸润,点点潮意。
涂灵双手落在他肩头,脑子里什么也没想,专注感受这一刻。
原来接吻能让身体这么热?
“温孤让,”涂灵气息微乱,往后退开些许:“再这么下去少儿不宜。”
他目色迷离,缓缓扇动眼帘:“什么少儿不宜?”
“就是不能被小孩子看到的画面。”涂灵转头望向房门:“蛮蛮他们随时会进来。”
温孤让恢复理智,稍微一想,别开脸去清咳了一声。
“你在害臊吗?”
“我……没有。”
“是么。”涂灵笑笑,用手背擦擦他亮晶晶的嘴角,接着坐到一旁沏茶:“我好像比你麻木很多。”
温孤让闻言愣怔:“麻木?”
“嗯。”涂灵挑眉:“从小到大除了父母,我没有和其他任何人建立过亲密关系,无论同学、朋友还是亲戚,我对他们没有任何感觉,小时候我有个同桌生了重病,班里发起捐款,很多同学都哭了,可我一点儿伤心难过都没有,老师叫我起来发言,我说,每个人都会死,有的寿终正寝,有的生病或遭遇意外,早晚的差别而已,再说他现在还没死,你们在哭什么?”
温孤让见她露出自嘲的表情,心跳滞住。
涂灵摇头:“怎么会讲出那么冷漠的话呢,我当时才十二岁,老师看我像在看一个怪物,她被吓到了。”
“你只是陈述客观事实。”
“但没有人情味。”涂灵目色黯下:“甚至没有人味儿。”
“不是的。”温孤让脱口而出:“你很好,独一无二,光芒万丈。”
涂灵无谓地笑笑。
温孤让却扣住她的手,把人转过来,然后擡起她的下巴,眼睛认真注视:“不许你那么说自己,以后都不可以,知道吗?”
涂灵从不把别人的夸赞和贬损放在心上,刚才温孤让的安慰她也只是随便听听,却没想到他如此在意,不惜第二次郑重提醒。
静默片刻后,涂灵麻木坚硬的心脏微微松软,也把他的话揣进了心里。
“好,我知道了。”
——
次日清晨,几人稍作收拾,准备启程离开神母县。
谁知刚走出客栈,一群男女老少围了上来。
“道长,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啊。”
温孤让这几日义诊医治的平民百姓听说他要走,自发过来送行。
贾仙见状立马上前指挥:“多谢多谢,都放马车里吧,放这儿。”
仙草堂杜篱抱着胳膊从人堆后走出来:“境渊,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离开,可算神母t县一大损失。”
温孤让:“承蒙照拂,前两日我在贵堂坐诊,见识颇多。”
杜篱的视线瞥向涂灵,晃了晃,略作犹豫:“其实我想问问,你用移花术替人治病疗伤,是消耗真炁还是……”
正说着,街上的游神队伍点燃鞭炮,噼里啪啦猛地炸开,众人往后躲避,杜篱没说完的话也断在喧嚣里。
俞雅雅捂住耳朵,见人群擡着神像出行,问:“现在不是正月,他们这是在干嘛?”
杜篱提高声音回答:“俶真道即将搬离本县,大家把血海神母请出来坐镇。”
高大英武的神像以睥睨之姿巡游全城。
鞭炮太厉害,蛮蛮躲进了马车。
漫长的队伍过去,杜篱与其他送行的人也相继道别离开,涂灵他们坐上马车,摇摇晃晃启程。
“走了一个俶真道,神母又被送上圣坛。”俞雅雅说:“老百姓总是需要精神寄托。”
贾仙不屑一顾:“神明要是管用,世间怎么还有那么多苦命人?”
俞雅雅:“你说反了,正是因为命运无法掌控,充满未知,人们无力抵抗,所以才寄托于神明。”
温孤让在前面驾驶马车,望着街边店家拿出神母灵位和神像烧香供奉,不知为何心里感到不大舒服。
“也不知这位血海神母的来历,她可愿意成为世人膜拜的对象。”
涂灵掀开轿帘探出头,打量周遭街景:“佛经里说,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道家说圣人不死,大盗不止。都是反对造神的态度。”
温孤让回头瞧她。
俞雅雅问:“涂灵,你有没有信仰过什么人?比如偶像,或者精神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