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日光,浓雾和“泥爹掌”。
多谢?
辛赣:“你...”
他好气又好笑,面上虽仍然有些冰凉凉的,却已融化了少许似的,拉住了莲心的胳膊,便令她不能离开:“不要。别上去。”
明明知道是她着意逗他的玩笑话,但他也就是听不得这个。
谁要她“多谢”?
她要是真因为能接近韩淲而谢他,那么他辛赣又算什么?
辛赣握住莲心大臂的手沿着她胳膊的线条,轻滑下去,松松环住了她的手腕。
两人离得很近,呼吸颤抖着交织。
莲心的心脏跳得一时快一时慢。
明明辛赣拉着她的手那么松,但她就是没有挣脱的意图。
而她闻见辛赣身上那股如兰似麝的幽幽香气,几乎有如实质,在她面上抚过。
但他的气味又看不见、摸不着,所以只能让她愈加渴望。
莲心看着他在领口露出的一点皮肤,忽然眨眨眼,一笑,道:“你求我呀。你求我,我就不上去。”
辛赣的视线,在莲心面上逡巡。
他轻扯动了下莲心的手。
做了她几年的哥哥,他比谁都知道她吃软不吃硬的脾气。
他思索了一会儿。
而这思索似乎只存在了须臾。
他便放弃了所谓的抵抗,声音很轻,倚在了车边,柔和看向她:“求你了。”
笑意像春风掠过干涸的土地一样,迅速丰润了莲心的脸庞。
想笑又不愿意笑。莲心拿乔起来,脚在车边踏上去一半,却背着手,扬着鼻子。
但到底还是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就故意拉长了声音,问他:“哦?不是你叫我上车的么。”
她洋洋得意,斜睨着辛赣,非要他承认,“三哥怎么说话不算话呀。唉,可怜我又要忍气吞声、受你指派,又要闻这股酸味。今个的风,是醋味的风呢...”
可惜过犹不及,莲心今日的暴行到这里也真有些过分了——话说到一半,她终于被忍无可忍的辛赣在鼻尖上轻捏了住。
莲心“嗷嗷”乱叫,手乱扑腾,瓮声瓮气,利落又不失谄媚地滑跪,“三哥,唉哟...人家开个玩笑嘛...嘿嘿,别说你玩不起?”
“真个小恶霸,怎么这么可恶...”
辛赣都忍不住要叹气了。
他看一眼车内,又看一眼这个虽然行动上霸道却颇识时务的恶霸正亮晶晶眨着眼睛笑、几乎趴在他胸膛前的样子。
而到了和莲心的双眼对上时,辛赣真的叹了口气。
唉,这么近地看她,就是有天大的气、天大的委屈,也实在不忍苛责了。
辛赣到口的话便又全说不出,气也尽数消了。
想严肃也严肃不起来。
他只情不自禁看着莲心的眼睛,便也跟着笑起来。
“你故意的...”
他想要抱怨,却到底还是收了这个意思,只收敛起心情,垂脸看着她,轻声质问,“到底想要我怎样?”
莲心嘻嘻笑,扳过辛赣的脸,试图细细观察出他面上残余的一点醋意。
但是似乎找不出。
辛赣显露在外的不高兴,就算被她方才那么逼迫,也只出现了一瞬。
可他是不是不知道?
她想要的,一直是那个一瞬间。
那个让他脱下冷静的外衣,和她坦诚相见的瞬间。
莲心叹一口气。
随即她想到什么,自己又振作起来。
至少现在和之前已有了区别,不是吗?
放在以前,她哪敢想象冰雪似的辛赣会露出这种火焰一样的灼烧端倪呢?
莲心便又高兴起来,嘿嘿笑着,推着辛赣上了马车,自己才随之跳了上去。
辛赣没得到回答,也不再问,只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路倒退,将几人推着,一路到了上饶。
...上饶气候宜人,最是修养的好去处。
但这处盘踞着许多隐退高官的宝地,却并不能救回吕祖谦风烛般的性命。
从吕祖谦的病榻前退出来,几人都沉默了。
在这个季节里,上饶的空气比临安要湿润得多。
走在雨雾似的空气里,含氧量逐步下降。仿佛光是正常呼吸,就要比别人用掉更多的力气才行了。
大家便都安静着,披挂了满身的朝露,在空气里跋涉。
莲心左看看,右看看。
左边韩淲的表情痛苦,右边辛赣的神态凝重。
韩元吉与吕祖谦交往甚密,作为儿子、学生的两人自然随之也与吕祖谦都有多年的情谊,亦师亦友的关系下,见到吕祖谦日薄西山,心里自然不会好受。
她便不敢多嘴与他们玩笑。
只是自己思索着方才的场景。
病榻上的吕祖谦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
只有见到过真正病危至此的人,才能明白为什么人们管病入膏肓的人叫做“行将就木”。
不光像是下一刻就要躺进棺木,他的脸色灰败得简直像自己也要变成一块木头一样。
那样的惨然,叫莲心这个与他没见过几面的人都忍不住哽咽。
不过。
莲心的思绪飘散着,想起方才的屋中。
除了神色担忧、凝重的韩淲、辛赣、韩元吉等人,屋中的另一个人却面色麻木,并不显出什么特别的神色波动。
——彼时韩元吉的妻子坐在另一边的榻上,冷眼瞧着众人,并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