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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第一一九章 终局(二)(1 / 2)

第119章第一一九章终局(二)

时间回到那一日的恬院。

缄默的女子就只是垂首瞧着那炭火,似乎在等一个回答,又似乎并不在意她作何回应。

秦玥一点点将那血书重新卷回了玉簪中,那是一根上等的翡翠,等闲根本瞧不出端倪。

“王妃是觉得,仅凭这一手血书我便就会信了么?”

“姨娘在府中这么久,我不信你一无所觉,今日并非胁迫,而是给姨娘一个选择,”女子的脸姣好,她向来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却没想到她能做到这一步,女子说,“一切缘由,总该要有起头,姨娘若为揭发他的第一人,又有秦将军血书在此,陛下必会宽宥处理。”

她说得那么笃定,脸上亦是平静无波,秦玥突然看笑了:“王妃就不怕我告诉侯爷么?”

“怕,”女子也笑,“所以我还在等你回答。”

“……”

第一次,她从那张脸上觑见一丝狠绝。

此前只是听闻她曾以一己之力挽救颓势之中的整个晋家,是个能叱咤商场的人物,却如何也想象不出同为女子,她又能做到哪般。

直到这一刻,秦玥心中才有了具象。

她确实不怕,今日那玄护卫就站在门口,昱王又拴住了任征的脚步,此间便是发生什么也不为过,听说暗门是有非常手段的,她不知道究竟会有什么,可暗门从来都是大兴最神秘之师。

终于,她擡头:“可他,是你爹。”

“一个——会弑妻的爹么?”

这一声不外是一道惊雷,生生劈在了秦玥本就岌岌可危的心墙之上。

“姨娘并不意外,”没想到,她的反应却是叫眼前的女子抓住了要害,“所以,姨娘原是还知道些其他的?”

不等她回答,女子已经逼近一步:“姨娘不必瞒我,我十五岁便就坐得江南晋家的话事人,时时刻刻打交道的都是各行最油滑城府的人,识人断面的本事多少还是有一些的。这京中没有第二家后宅似侯府这般的了,姨娘虽是做不得主母,身份地位却也不至于此。可我观姨娘,并无半分心思,你是当真心性淡泊,还是根本不敢想?”

秦玥手中的玉簪攥紧,她在这深宅大院太久,自知根本说不过此人。

“你……你给我些时间。”

“姨娘,”这人却毫不退步,只点了点炭火,“已经没有时间了。”

那炭火已经燃半,秦玥眉心骤跳。

她闭了闭眼,最后终是站起:“那日寒砺出逃,我在婚宴之上,也是那个时候才确定了,他就是与你爹曾单独会面的人。”

“什么时候?”

“此前不知,今年七司擢考之后,我听见过一次他们的对话。只是当时我并没能完全理解,只晓得我的孩儿还有我这一副残躯皆是为你爹亲手所害。直到婚宴当天我才想明白关窍。”

“什么?”

“听谈话,我只晓得寒砺怀疑你爹另有居心,当时我不知他究竟是谁,只知道他与你爹关系匪浅,此中缘由,现在想必王妃早已经知晓。当日你爹同他证明自己,包括利用五洲商会杀害了你娘,包括害我的孩子和我,字字句句皆是为了告诉寒砺,他忠心为他一人,更不会允许任何人能牵绊他相助之意,叫那人安心。”

听完,晋舒意终于舒展了眉心:“你是说,他并不信任任征?”

“是。”她回,“如王妃所言,我既是嫁于你爹,又何尝没有过做主母的心思呢?只是你爹从未松过口,我到底痴傻,不想毁了他爱妻长情的声名。如今想来,一切不过是做给那人瞧的罢了,不过也有赖于此,只怕是我多坚持一分,早就已是一具枯骨。”

答完,她觉得眼前的女子似乎是确定了什么,竟是露了笑脸。

一身王妃华服的人缓缓从她手中取过玉簪,又细致替她簪好。

秦玥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她:“王妃将赌压在我身上,倘若失望又该如何?”

“既是上了赌桌,便没有倘若。”女子道。

“不过,”她接着道,“姨娘只是起始,后边的,有昱王和我。”

“……”

“还有,他不是我爹,我来自江南晋家,姨娘莫忘了。”

祈天台下已有人声,任征更是敛气望着跪下的人。

两列禁军更是应声上前,隔出空间让给秦玥,剩下人等已然将任征围作其中。

像是早已经布置好一般一切都快得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相比较一众尚且不明事态的人,任征几乎是第一个明白这是一个为他而设的局。

突然的变故叫惊叹,纷纷翘首望着其间跪着的女子。

秦玥拔下发簪:“十五年前,我父秦三,随任征南下入海剿匪,任其副将,海匪猖獗为祸百姓,我父数次拼杀,眼看胜利在望,任征却突然下令撤离海上,其后,又以我为要挟逼得我父诈死。这些年,我父一直被留云州,替任征和寒砺练兵,这些兵士有七成皆是海匪,余下三成皆为同任征当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将士。当年所谓肃清海匪乃是假象,他们并没有被就地斩杀,而是秘密藏起。这些海匪本是流放出逃之人集结在一起,他们占岛为王,以抢劫海边居民和商船为生,皆是穷凶极恶之徒。他们屈于炽南军威名,这才甘心投降,后来为任征所用,便就是想着任征所应允的,有朝一日能以王师之名入京,如此,妄想便能洗去曾经污秽。

“草民有我父亲手血书在此,我父字迹入编炽南军时定有留存,还请陛下明鉴!”

“放屁!”任征突然破口大骂,他喊着就要上去拉扯,被禁军制住,口中恨道,“若真如你所言,我为何不将你爹看死,还能叫你拿到他的血书?!”

秦玥吓得一抖,身子却没有歪斜,她只是固执将玉簪捧起。

帝王一挥手,宫人立刻奉上,只见那玉簪瞧着莹润非常,却竟是个双层,内层中藏有一卷细薄纸页,设计制作极其精细。

“启禀陛下,侯爷的疑惑,微臣可解,”淮砚辞道,“侯爷,这玉簪可是用了十八坛秋露白才换得岑老亲手打造,他老人家镂月裁云,可比当初替本王打造玉扇要精细百倍,也不枉本王亲下云州,得秦将军手信。”

“你……”任征瞪眼,却已经见得男人身后,晋舒意站了出来,“舒意,舒意难道你也信他?!”

晋舒意却只是擡头:“陛下,岑老的玉簪机关隐蔽,还望陛下能允许臣妾代劳。”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惊疑。

此事本已是骇人听闻,有昱王手笔便也罢了,这昱王妃身为任征亲女,这一番话难道是说,今日揭发之事还有她的参与?!

“那就有劳昱王妃了。”

晋舒意目不斜视,躬身上前取出其中信笺,复又退下。

帝王读完,直指任征:“你还有何话说?”

“呵!呵呵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任征怒声,“微臣为陛下忠心耿耿,从无二心,今日陛下却因着这一封不知来由的手书偏听偏信,叫人齿寒!微臣当年不顾生死,救皇后与太子性命,没想到今日得此后果,可笑!可笑!敢问尔等,本侯这又是为何?!”

回答他的却是地上的秦玥:“陛下,此只为其一,草民还有一事要呈。”

“说。”

“草民曾亲闻寒砺入府,当时他以陶公子的身份出现,同任征议事,为了让寒砺相信他的忠心,任征自认曾制造海难,亲手杀妻,也就是昱王妃的母亲,只为利用五洲商会吞并晋家财产为云州练兵所用。而草民肚中的孩子,也被他亲手杀害。那日若非是一个路过的小厮先行暴露,恐怕草民如今,也不会站在这里。”

“一派胡言!”任征道,“陛下,她口口声声微臣同那寒砺图谋,甚至不惜将五洲商会嫁祸于我,请陛下为微臣做主!”

“侯爷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晋舒意转身,她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

任征愣住了,他突然回神只赶紧同她道:“舒意,你莫要听她胡邹,那秦三乃是为了活命,随意攀咬,你莫要听信谗言!”

“是吗?”晋舒意笑了,她往上道,“陛下,晋家历经六年,搜集了五洲商会的罪证,桩桩件件,除却晋家前任话事人晋恬之外,还有利用不法手段陷害破产一共十二起,现呈于陛下。”

自有宫人奉上证词,晋舒意却没有停下,她继续道:“再有,陶家府邸之下,设有密道通达镇国侯府和城外西林,此非一朝一夕可成,可见谋划已久。陶大公子自小不学无术,学问修养皆是不如陶大小姐,却在参与擢考之后进得七司,当时陶尚书还在宫宴之上将陶柏业介绍给任征,望其代为关照。陶柏业被替代,不是巧合,只是陶柏业受寒砺等人所蛊惑,所以哪怕是明知自己的学业如何,却仍旧胸有成竹,因为有人早早就已经告诉他会替考。也正因如此,擢考当日,陶柏业并没有允许家人将他送到贡院,甚至连随身小厮后来也打发了去。

“当日,臣妾亦在现场,与陶柏业擦身而过,听得只言片语,只是未曾当回事。后来在宫宴上瞧见的时候,便已经是寒砺了,可怜陶大公子从此就被投入暗无天日的大牢,说不出话也没了脸。臣妾所言句句属实,陶家之所以相信他能考出成绩来,全因此前陶柏业的次次课业,皆是陶大小姐所作,至于陶柏业自己的文章如何,密道如何,陛下一查便知,陶大小姐可作证。至于密道地图,想必陶大小姐已经交给了少师夫人带来。”

如此,无一人不震惊,便是御史大人林彧也没了声响,似是根本没能听明白场间人在说什么。

最后,他颤着声音问:“你们一个是枕边人,一个是亲女,可知一旦方才所言为虚,当是何罪?”

“谢过林大人,舒意知道。”晋舒意颔首,只又看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若我母死于父手,身为女儿,自该大义灭亲。”

陶秋临应声出列,从怀中掏出地图。

“去查。”皇帝下令。

宫人领命而出,却听一道爆笑声起。

众人惊惧瞧向发出声响的人,任征伸手一抓,却是将缚住他的禁军一掐,直接叫其命丧当场,紧接着,他夺刀而起,直直朝着台上袭去。

“啊!!!!!!!!!”

女眷尖叫,任征不愧是镇国侯,这名头并非虚名,他以一敌三,直接掀翻了原本围住他的禁军。

“拦住他!”禁军应声挡在他面前。

不想任征却是突然转首,待晋舒意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本立在一侧的小太子便已经被他扣在了手中。

整个场中顿时乱作一团。

寒崇落在任征手中,小小的身子不稳,几乎是整个被身后人拖着走。

淮砚辞持刀对峙:“侯爷,本王劝你想清楚。”

“本侯想得很清楚。”任征锢住寒崇,只是笑,却并没有方才的着急证明,他步步往往台上退去,叫底下人都能瞧见他,却在身后禁军要近前时再次用刀锋逼近太子脖颈,叫无人敢动,“你们以为,今日揭发了本侯又能如何?本侯不若再告诉你们,那密道里还有无数死去的蝼蚁,为什么呢?因为所有知道的人,都得死。”

罢了,他昂首:“你们,也得死。”

晋舒意直直盯向他怀中的小太子,千算万算,却是没算到任征竟会对寒崇下手。

明明已经有那么多禁军将他困住,怎会如此——

下一刻,被掐住的小太子也望向她。

“我、不、怕。”无声的三个字。

晋舒意牢牢盯着小太子的唇,瞬间红了眼:“任征,你放了太子!让我替他。”

“舒意,你真是蠢到家了,怎么会比你娘还蠢?你们都想同本侯做生意,她以为本侯会让她带着本侯的秘密离开,你如今又以为本侯会同你交换,哈哈哈哈哈,”任征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慈父模样,只冲她道,“这个世界上只有等价交换,你与太子,本侯知道怎么选。”

接着,他厉声道:“今日城中百姓与太子性命皆在我手,还请陛下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