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心软往伤口上多撒些酒
传送阵的另一端,妍娘与两株魂体回到了她的小院里。
阵法持续的时间很久，金色的漩涡不断的转着，将阵法那头的声响传过来。
她听见了那些对自己的猜测与评价,也听见了贺云州起初的沉默。有一瞬间,她带着期盼，希望贺云州相信自己就是那样的人，从此远离她。
可贺云州每一秒的沉默,她的心都会沉闷起来。像是酷暑中的暴雨前,压得人透不过气。
她听见了贺云州的辩驳。
像是低气压之后的第一滴雨,磅礴而下,将那些漂浮于半空中经久不落的尘土打落,留下一片清明。
后来,她听见利刃刺入身体骨骼碎裂的声音,她还是担心了，盯着那阵法一直到它消失。
贺云州没有回来,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一直到夜色降临。
她忙着手中的活计,目光却飘摇不定。
“找到了，找到了……”小戚从门外高呼闯入。
妍娘起身,神态中是不由自主的紧张,向门外望去。
戚惟怀从门外本来,手里捏着一本薄薄的牛皮卷纸,门外空荡荡的扫过一阵落叶，并没有她预想中的人出现。
妍娘一怔，垂下眼皮缓缓坐下，接过小戚手中的卷纸,上面记载的是一个上古的故事。
上面说道上古时期各界的结界并不严苛，曾有一位人皇思念自己早逝的妻子，将已经逝去的妻子从冥界迎回，召集各方能人异士，最终也只是留魂三日。三日之后，所有参与其中的人均意外去世，而那位人皇更是自缢城头，自此一国覆灭，在没有人提起过。
小戚指着卷纸上的一行小字，“这儿还有一段，是一个小宫女躲藏在神祠内躲过一劫。”他一拍脑袋，高声呼道，“我们这不是有现成的一个嘛，他肯定有办法！”
话题转回到贺云州身上，妍娘的神色一顿，向外望去，黑糊糊的一片模糊了院中的树影，周遭的人家全部熄灯，除了镇上最热闹的几条街，剩下的地方已入黑夜。
她接过小戚手中的牛皮卷纸，垂眸道，“神祠…神脉，我也有的。”
小戚身形一顿，理解了她的意思立刻阻止道，“不行，你本是一个凡人，并不是凭借修行洗髓。一旦神明血脉消失，就会被天道发现，到那时不仅仅是迅速的衰亡，天罚之下灵魂会被碾碎到连扫都扫不起来。”
小戚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妍娘挥挥手，一日过于激荡的心情还有对于那人的自欺欺人的关心，让她没有心思在此刻和小戚讨论这些。
“我只是说一说，若是能用上他，我才不会傻到用自己……”她低声道，垂眸盯着案上的烛火。
夜已经很深了，为什么他还没有回来。
那地方的确凶险，从回来之后她的心就惴惴不安。
“小戚，你先回去休息吧。”
戚惟怀应了一声，带走了桌上温养着两株魂魄的狐族法器。
不算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绵长的余音落下，屋内落针可闻。越是这样安静的时候越是让人慌乱。她睁着眼睛，盯着只露出模糊轮廓的床帐，能听见外边巷子里敲梆子的人路过。
已过三更，夜很深了。
妍娘翻了个身，面向床帐内侧，可面前越是黑暗，阻挡越是多，那人的面孔反而越是清晰，一张绝尘的面孔清晰的印在了一臂远的床帐上。
她幽幽叹了口气，端着一盏烛火推开门守候在长廊下。
“原来外面的星星这么亮。”她看了看手中多此一举的烛火，将它吹灭，靠着廊下的柱子等着。
这样的天不算冷，明朗的星夜清澈可见，她忽而想起在天上的时候。司星不是神明的职责，她年幼时因为好奇也曾去看过一眼。在人间这样遥远的一颗星星，近时去摸也是温热的，像是一颗心脏小小的颤动着。
她选了一颗最小的躺上去，舒适的温度像是床铺一般让她睡着了，等到再睁眼那颗星星已经挂在了最南边的角落里。
她不会法术，就在那里枯坐着等，用一根木簪在那颗柔软跃动的星星上刻了他的名字。
在神域与她年龄最相仿的朋友，那时她不知道以后会成为他的妻子，所有的事情都还未发生。
妍娘清楚的记得那天他找过来的样子，沉得滴水的一张脸一边惜字如金道“幼稚”，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包糕点。
应是修复那颗星星的工程有些浩大，小妍娘就坐在一边啃着糕点，看着情绪稳定的小神君第一次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他一边抹去那些痕迹，一边低声道“麻烦精”，带着少年人特有暗哑的尾调，短暂到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妍娘擡头看去，西南角处有一颗闪烁着不太明亮光辉的星星，微弱到在夜空中几乎消失。
再过不多久，这些星星即将隐去，在晨曦到来之前，会有一段最黑的夜。妍娘闭上眼，或许他不会回来了。
清晨之前的露水落下，落到眉睫上一片冰凉，妍娘伸手拂去，却在半空中触到一截冰凉黏湿的东西。
她睁眼，只看见一片黑色的夜空里闪着星星点点的红色，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是燃着了的外衣余烬。延伸出来那一截辨不出形状的湿黏的东西是他的手臂，稠厚的血液顺着手臂缓缓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