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一口手腕“那我这,算不算恃宠生娇……
燕国人大多不习儒学,向来崇尚勇武,蔑视弱小,倚强凌弱之风气甚重。哪怕是老人、妇女、孩童,哪怕相互之间有血缘关系,皆须得对身强力壮的青壮年卑躬屈膝。
用容暄的话来讲,就是荒凉野土礼法难存。
而燕太子在北关被断一臂后,不仅大失脸面,还因此遭到燕帝的势力削减,更是成了不少人暗地里嘲讽的废物。
完颜敬此人又非豁达品性。自打回燕都以来,他手底下的心腹都不大好过,颇为艰难地忍耐着主子喜怒无常的脾气。
这其中,犹以科尔察受波及最重。
完颜敬大约是将自己受伤与寒北郡失利尽数归罪于他,甚至他瞧着太子似乎还疑心自己和四皇子私下往来,不再如同以往一般委以重任。即使等到完颜敬继位称帝,他面临的境况也没怎么好转。
此次调兵前往鸿雁城前线,简直是一道莫名其妙的旨意如晴天霹雳般落到了他头上。
且不说这一片都是燕四皇子,不,叛匪的领土。单单调兵之令便是极其荒谬——国中正对峙交战,忽而分兵去挑衅敌国,是怕自己输得不够快么?
完颜敬对此事倒还算上心,特地召他来解释一番:雍国国内亦是局势混乱,雍帝好容易托心腹送来和谈书一封,言只消牵制北关守军及叛贼半个多月,待事成后便可将寒北郡全数划归燕土。
科尔察大惊,正要辩驳,却被几句话堵回去。
完颜敬也算是有些城府,他查验过信件上的国印无误,又兼得了雍国传来的消息,知晓这皇帝确实是走投无路才相信。
况且,这信还经历好大的波折。那心腹过边境时被燕四的人给扣下了,要不是安插进去的探子机敏能干,寻着机会救人出来,哪还有今日!
再加上西边战场得利,叛匪为了休养生息不得不以边境的地盘进行交换,这下正是天赐的良机!
他眉眼间扬起几分得意,说话时显然很为自己胜过完颜允这一局而傲然。
科尔察低头,默默将“就算四皇子是个废物,难道身边的唐括就是好相与的么”这句质疑咽了下去。
大军开拔的路上,科尔察也尽量细细思量过了:先前陛下确实与雍帝有过合作,且这雍帝以往也不很在意领土,全然是一副胆小模样。既然国印无误,那大约也是确有此事。
他这是分析也是在劝说自己。
算了,左不过是抽些士卒出来日夜袭扰,不会死伤太重,万一国内有什么动向,他再带兵回援也全然来得及。自己本就遭了疑心,还是别为此惹恼陛下了。
而此刻,科尔察向下俯瞰,往日种种疑虑在心中激荡。他犹豫片刻,擡手拉开重弓,飞快连发两箭!
容暄挥刀之余,似有所感,回头循着破空声勒马俯身,接连躲过。有一箭蹭着马腿而过,以致马儿嘶鸣,血流不止!
容暄顺势撤身,却见那一箭命中围堵自己的燕军士卒,另有一箭深深扎进雪中,只露剑尾,大约入土五寸。
好箭术!
先前那指挥使射中自己,不过是因着战场临在城墙下,那距离很近,而今这等远距却还能如此……
她擡首注目远处高墙。
虽然根本瞧不清城上重重人影,但她已猜出了射箭者何人,甚至感觉肩膀隐隐作痛。
只有他,有一双鹰的眼睛。
燕卒刻意将容暄隔绝而围攻,故而容一哪怕也察觉了冷箭,急着冲过去相挡,却终是迟了一步。
幸好,王上安然无恙。
“王上,要撤吗?”他喘着粗气,策马靠近。
“不,燕军将退。”
恰如其言,科尔察眼见对面愈战愈勇,己方反而损失惨重,他立时命人吹响号角,下令收兵。
雍军追着收割了几条性命,便被鸣金声唤回,遂跟着银甲秦王退兵回城,不曾有丝毫恋战。
顾敬坐镇城中,观望把握着整场战局,显得游刃有余。
“王上可曾受伤?”他迎上前,恭敬行了个礼。
容暄翻身下马,随手一挥:“大将军何必多礼。燕军只是袭扰,并非血战,我又有些运气在身上,还真无恙。”
“圣旨既下,您已是板上钉钉的超一品秦王。”顾敬稍显不自在,“属下不过从二品镇国大将军,何敢胡来?”
自打容暄坦诚自己的心思,顾敬并未斥责,亦未俯首称臣,只道是秦王调兵以解燃眉之急,实在感恩。
可容暄不是不明白,在这等时候,沉默就是一种偏向。
她匆匆偏头嘱咐容二几句,又道:“有些要紧事要与大将军借一步来讲。”
顾敬蹙眉,陪同往正堂去。
“咱们先前所想皆有误。”
她顾不上端起茶盏,直言道出。
大将军愣了一下:“王上何意?”
“此次带兵出战的,并非燕四麾下将领,而是科尔察。”她当即抛出一颗惊雷,“科尔察无疑是完颜敬的心腹,这落雁城已然换了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