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剔透心今朝覆了你的,是我,也不……
看清来人的一刹那,长宣就知晓,一切都结束了。
长剑脱手,坠在地上当啷一声。
周宝卷忙忍着痛屈身去扶,不教公主失力而软倒。
容暄举刀一指,语带笑意:“既然公主殿下已识相地放下剑,你们也不必再作无谓的挣扎了。本王身后亲军八千,另有重兵囤居帝都之外,必死无疑。须知,投降者不杀!”
于是有人试探地丢开兵刃,有人左顾右盼不知所措,有人捂着伤口一脸茫然……
“乱臣贼子,你们这群乱臣贼子,怕不是早就串通好了,里应外合要坏我大雍江山!杀!给朕杀掉他们!”
“若无先祖的擡举,你们容家怎么能有今日?还敢说自己是忠臣,如今忘恩负义、叛国叛军,往后天下人必视你们为背信弃义之辈,此生永为小人!”
“容暄!你一介女流,难不成真想登上皇位不成?这等惊世骇俗的想法定然遭人唾弃。你已是一方王侯,朕可以与你划界而治,赦免你此前的不敬之罪。”
“秦王,你不要太得寸进尺!大雍是宇文氏的天下,你安敢乱来,朕……”
自打宇文辰开口怒骂,殿前玉阶之下皆是一片静默。
容暄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
她收刀入鞘,玄衣玉饰,墨发金冠,与身后飘扬的容字旗似乎融为一体。那挺拔的身影就端坐马上,一句话都没说,只淡淡看着眼前犹如撒泼般的可笑场面。
“就你这副尊容,竟也算是个皇帝?”薛举四下打量着,嗤笑一声,“我主乃紫微星下凡,天定帝命,尔等昏君为祸天下,现下还敢口出狂言,实在愚蠢!”
“放肆!容家身负皇恩,却行事大逆不道,大雍人人得而诛之!”宇文辰握剑支地,强撑着气势,拔高声音大喊道。
“皇恩?什么样的皇恩?”
容暄终于开口。
“是我姑姑容恪嫁你为后,被你冠以宫变之名围杀在华阳宫里,死前手持双剑战至力竭而死的恩么?”
宇文辰闻言大惊失色。
他未曾想到容暄会知晓得如此详细,恍若亲身所见一般,这种猜想令他战栗不已。
“是我祖父多年征战沉疴难愈,缠绵病榻终撒手人寰,可他出殡未及三月,你便纳妃入宫的恩么?”
一双凤眼上挑,光亮乍现,任谁都不敢直视其间厉色。
“还是我的父亲与小叔多年镇守北关,战功赫赫却无粮饷支援,甚至身陷卖国奸计,葬送了将士性命的恩么?”
“亦或者,是我收复失地时被调回帝都、赋闲官职时被冤枉谋反、外放做官时被陷害瘟疫,这种大恩大德么?”
她微微仰头,修长的颈显出几分傲气,并不俯首去看注定是阶下囚的输家。
“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秋风萧瑟而过,金乌光彩愈亮。
“今朝覆了你的,是我,也不止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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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寻雁率大军进城时,帝都的路道口皆为己方军士把守,这里局势已定,全然是换了一番模样。
到底是兵戈之事,百姓们害怕而闭门不出,显得素日里繁华如梦的帝都凋零几分,似秋风落叶般,泛起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只是这样的氛围当然蔓延不到秦王军身上。
且看罢,高头大马上每个人都是喜上眉梢,言语间欢笑连连,比之过年节的时候还更甚一筹。
尤其对于容家亲卫而言,拼杀了两年,真真正正是拿满身伤痛才换来了如今的大好局势,至高之位已是主子的囊中之物,从龙之功也是铁板钉钉,此后前途无量,如何能不感到欢喜呢?
岳银朱骑马载着妹妹岳银青,姐妹二人依偎在一起低声叙话,亲密无间的模样很是动人。
“瞧她们姐妹二人可真是要好。说起来,咱们姑娘去了青州后许久未见了,平时也觉得没什么,这一下子还真是惦念起来了。”柳絮笑意吟吟,随口闲谈着。
纪实甫捋捋胡须,颔首道:“夫人所言极是。大约往后咱们就要定居帝都了,到时候儿子也就罢了,女儿还是教她回来,以她的资质未尝不能成些大事。”
“不知王上登基后要封我个什么官当。”柳絮扬眉,脸上尽显锐气,“要是低了我可不依,不过王上定然不会教我失望的!”
“正是,正是。我猜度着,有王上在,女官入朝总会推行下来,这普天之下的可怜女子,总归也能有几分慰藉罢。”
纪实甫一时想起灵州刘小姐,心下郁郁。
“夫人,王上有要事相商,请几位速至定国公府!”容二飞马前来,于朱雀大街截住众人,疾言禀报。
秦寻雁蹙眉,直言相问:“莫不是出了些意外之事?王上可还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