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玦(1 / 2)

五玦

他们躲瘟神似的逃出弟子寝居,一路奔到开阔的殿外广场,正要长吁一道,乍然听到一道极其寒冽的刀兵相接声,一路刺啦相划,听得他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谁在比剑?好凶!”

诏丘弓腰压声找到一丛可以遮蔽身形的树植:“会不会是在练剑?”

然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了不得得不了!

竟然是齐榭和佟立远打起来了!

和这一位碰上可没好果子吃,诏丘拔剑出鞘,剑光雪白直刺佟立远面门:“住手!”

夜间寒风更甚,白雪点点落入眉宇和眼睫,诏丘长身玉立,浑身上下就写着两个字。

冻人!

他面色不虞:“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话?”

佟立远和佟立修一样天生好皮相,长眉凤目,细梁薄唇,眼底是终年不见悦色的一片阴郁,如九天星子直坠炼狱,半炽半寒。任何人落到这样一双眼睛里,都如同死了一遭。肤白若雪,神色凌冽,一瞥一扫都是淬毒刮骨的魅意。

美人,蛇蝎。

他面露烦躁,一招格挡,反手一扫将配剑刺还给诏丘,青衣迤迤而去。

诏丘转过齐榭:“没事吧?怎么碰上他了?”

齐榭摇摇头,丢下从路边捡来,已经被削秃的一根粗树枝。

“没事,过了几招,还没输。”

诏丘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还想输?”

齐榭不满:“我也不知道会遇上他,我只是来找你们,不小心见到了他和段掌门而已。”

他一人夜行,远远看见佟立远站在他师尊段吉面前,辨不出表情:“师兄为什么不来?”

段吉就哼了一声,“别管他了,明日打你的就行。”

佟立远极其恭敬:“是。”

段吉是上界赫赫有名的一位暴脾气掌门,听说御下颇严,佟立远这样的人能在他面前乖得像小鹌鹑,可见有点手段。

严温摸着下颔:“怪!看不懂。”

青天剑宗两位亲传内斗多年,上界有目共睹,按理来说,佟立修不来,佟立远应该高兴,但他在门派中不吭声,到了太山派又背地里问掌门,实在摸不透。

且看段掌门这反应,对自己的大弟子似乎很不满。

诏丘抵着齐榭的背,将人往居室带:“如果我有佟立修这样的徒弟,我恐怕也坏脾气。”

坤榜之战,佟立修投机取巧给青天剑宗拉了个第一。

说长脸也算,说丢脸,也算。

他得罪了两个大派的弟子,尊长不好多说,但弟子们年纪小咽不下这口气,就商量着把他打了一顿。

虽则泊顶大会百年一遇,难得顶了天,但比试最究极的意义是为了挑选和擢拔,比较和自勉,从某种端正又客套得好笑的层面上来讲,弟子之间斗得再厉害,依然是以和为贵的。毕竟谁也不能为了一个排行,真的灭了谁不是?杀念一动,心性不稳,轻重颠倒,死了什么天才后生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诸多掌门长老虽然叫唤着在泊顶大会上打打杀杀何其正统,有道理可循,却也争得很有分寸,并不赞同弟子下死手。

格时先行斟酌。

所以危及性命,佟立修要真还手,也说得过去。

但他不知道怎么,脑筋抽得很彻底,竟然从头到尾笑嘻嘻的没还手。

虽则大多弟子都心中有数,半玩笑半真心,但一人砸一拳一人踢一脚,成百上千的架势还是很要命的,垒土成台,集腋成裘,听说他被擡出去的时候哎呦叫唤吐着血。

这样的落败方式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尽管是闻理亲自下场为他医治,绝对能保证他一身伤在干榜开前好大半,但他不知道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觉得丢脸无颜面世,硬生生放弃了单修决战的机会。

青天剑宗段吉掌门自然是气得恨不得剥了他的皮,用戒鞭狠狠抽个三千鞭,但再恨再气,他又不可能把佟立修架上须臾台,自然只能任其瘫倒装死了。

如此一来,青天剑宗自然只能在佟立远身上押宝,可能是觉得这个“礼让”很不必要,或是压力太大,佟立远一直心情不好,捉谁咬谁,看谁杀谁,很不讲道理。

他和师尊说话,得见面生的弟子前来,以为他偷听,不由分说就开打。

百名同辈修士里没有齐榭,他不认识这张脸,但过了三招,见这人捞着一根树枝竟然不惧不怵甚至没败,再看他和诏某人九成像的身法,哪有不明白的?

上界弟子,他最恨佟立修,然后就是诏丘。

虽然具体的拜师日未定,拜礼未成,但谁不知道莫浮派早就定下了一位亲传弟子?他便理所当然的将恨意转移到齐榭身上,剑剑杀招。

诏丘微歉:“还是我连累你了。”

齐榭说:“那有什么?如果我是别人的弟子,不见得他会喜欢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诏丘走在他和严温正中,微微一笑挑唆,“这都是因为你没剑,明日之后,我去洞窟找一柄宝剑来,以后你看见他就打回去。”

齐榭喜出望外:“给我?”

诏丘早就琢磨好了,且这东西不同乌流匕,不是拜师礼,他没打算像云见山一样藏着掖着,当即“嗯”一声,“不过先说了,极品剑容易反噬剑主,我给你找一把上品,日后练得大成,再让你师祖给你铸一把新的。”

严温啧啧称奇,“这算盘珠子,都哗啦响了。”

齐榭两眼放光:“师尊,那你明日可要好好打。”

诏丘说:“这个还信不过我么?”

齐榭美滋滋,连声好好好,又开始跳脱:“既如此,明日簪花,我替师尊弄吧!”

诏丘正走得飘飘然,闻言一个趔趄,惊恐地和严温对视,然后强作镇定:“听谁说的?”

齐榭一摆手:“不需要打听,都传遍了。”

簪花点彩,说来还是下界的规矩。

锦蓉城中,每逢四月初,便会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节日,具体什么名字,诏丘非下界人,不是很清楚,只晓得其中簪花点彩两道习俗,第一则,是以万物繁妍祈求上天降福,以人灵物灵相融,得四时顺遂无伤。第二则,是以彩漆缀面,意为着漆掩盖体躯本色,驱逐灾病,以艳丽之色避离混沌恶气和邪气,以求脏腑康健。

这个说法十分讨人喜欢,但第二日,褚阳真的带着一大罐彩漆和一大捧昙花过来的时候,诏丘都要吓疯了。

他双手挡脸连连后退:“褚师兄褚师兄!你看看我,我是男子,我簪什么花点什么彩?我未来徒弟会在br/>

“谁不是被看着的?”他大力一薅,“过来,愿赌服输。”

诏丘抗拒:“当时说了,第二簪花,第三点彩!”

褚阳步步紧逼,“并列,都算。”

诏丘心里大吐血,“你怎么是这样的人?你素日如此板正,为何如此大事,你反而如此不得体?”

“并不曾。”褚阳木着脸,“这东西只有你会涂。”

诏丘很想大呼,但是诸多修士已经在台下和靠近石台的地方找位置了,入选弟子也站在须臾台附近,等着褚掌门宣召大比开始。

他们来得再早,总有激动得睡不着觉的先他们一步,看到同伴就要招呼,诏丘欲哭无泪:“不公平,凭什么?”

褚阳说:“凭你的主意太馊。”

诏丘推开他递过来的花枝,“不是说一起弄?”

褚阳半哄半吓唬,“你让我们单独去打妖兽,总要多承担一点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