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饭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在你们看来是天经地义，别打岔，听我说完。”虞微继续道。“也因为不愁吃穿，所以温饱并不能让祝卓觉得幸福，只有精神上的富足才能让祝卓感觉到幸福。”
“怎样才是精神上的富足？”
‘被爱，被尊重，也会爱人，也会尊重他人，成长过程中持续的感受到正向反馈，如此环境里长大的人，即便后半辈子倒霉到极致都能自得其乐，感受到幸福。’
“祝卓二人的成长环境一定很痛苦。”关山月道。
“必然。”虞微叹息。
都不止梁祝，现代社会里很多所谓恋爱脑，本质上也是类似的情况。
爹妈养孩子跟养家畜一样，吃饱穿暖饿不死就行，能养出健全人格，那得是基因突变。
人格都不健全了，别说恋爱脑，哪天发疯杀人放火，亦或跳楼自杀都不稀奇。
虞微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个视频。
有个小孩抑郁了，父母愤怒的质问小孩：我短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你怎么就抑郁了。
虞微彼时只觉得窒息，长大后回顾往事，便觉槽多无口。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因为吃穿都不愁，小孩才抑郁的？
知道的是养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养家畜呢，有一口饭吃就行。
不对，就算是养宠物，主人都知道要每天遛狗遛猫，防止宠物抑郁。
啧，感觉那个抑郁的小孩更惨了，活得还不如宠物。
关山月问：“但这与你们想普及延寿丹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虞微道。“修真界的情况，只要分配不出问题，纯粹的吃饱饭并不是问题，而分配这方面你们做得很好。只要不是统治阶层的修真者大量死亡，又没有新的统治者及时接手，造成秩序崩盘这种极端案例，饥/荒便只是传说。但人吃饱饭了，精神需求也就上来了。”
“吃饱饭以后，人会想要安全感，希望生活品质不会下降，生命安全有保障，不会被人欺负这些，对风险具备抵抗能力。”
关山月拿起放温的第二盏茶汤。“爬到高处吗？”
“你活得很有安全感？”
关山月：“....”
“若你看待世界看到的是金字塔，那不爬到金字塔的顶端，你感受不到安全。”
“爬到金字塔顶端就安全了？”
“怎么可能，金字塔顶端只容得下一个人，底下每一层的人都想爬上去，爬上去了你也得天天打压底下的人，防止被拉下去，何谈安全感？”
“延寿丹并不能给人安全感。”
‘我知道啊，但不是每个人都纯粹的爱权力，大部分人爱权力更多的是环境的耳濡目染，以及，没有权力就会被欺负。与其说爱权力，不如说爱安全感。举个例子好了，若让你做选择，一种是拥有权力的人生，一种是做喜欢做的事且不会被人欺负的人生，你选哪个？’
关山月沉默。
“你沉默了，看来你并不能坚定的选择权力。”虞微笑道。“天庭如今创造的社会模式继续发展下去，可令人衣食无忧，生命安全有保障，不被人欺负，对风险具备抵抗能力。这些都是安全感的保障，而有了安全感后，人会幸福吗？”
“不会。”关山月道。“安全感是生存需求，不是精神需求，当生存需求得到满足，对精神需求的渴望会异乎寻常的浓烈，甚至重逾生命。”
“是呀，若不能得到满足，将会爆发全社会性的精神病与抑郁症，以及年年创新高的自杀率。”虞微道。“若不能念头通达，死亦何苦？”
“延寿丹可以预防这个问题？”
“嗯，我留意过了，你们这些修真者，真的是多才多艺，境界实力越高，越多才多艺，若是仙人，更是人均全才，样样通样样精，但你们不可能人人都是全科天才。”
“活得久，不论什么知识，即便没有天赋，只要想学都能学会。”
“是的，一年学不会就学十年，十年学不会就学百年，百年不成就千年，千年不成就万年，天才的天赋在你们面前黯然失色。”
同样的领域，天才再天赋异禀还能和学了千年万年的老妖怪比？
虞微继续道：“延寿丹可以让人有更多时间思考自己喜欢做什么，然后去学习，就算没天赋也没关系，寿命长，水滴石穿，总能磨会。”
“水滴石穿何其枯燥，天庭治下的凡人耐得住这份枯燥？”
“耐不住说明不是真爱，不是真爱，做喜欢做的事，人会充满幸福感，都能感觉幸福了，又怎会觉得枯燥？”
关山月思索须臾，虽然有点怪，但又无法反驳的有道理。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唠到茶汤喝完俩人才停下闲磕牙，关山月收拾起茶具，才收拾一点，雪缥缈便出现在面前，帮她收拾茶具。
“师尊怎么还与式微聊天？难道忘了与她的恩怨？”
‘没忘，只是和她聊天挺有意思的。’
“她不会对师尊抱有善意。”
关山月笑道：“还是有善意的，只是善意之下包裹了毒/药。”
雪缥缈不可思异的看着关山月。“我联系二师姐，此人不能再留了。”
关山月擡手摁住雪缥缈的肩膀。“不必告诉后简，式微并未违反对她的承诺。”
“可你方才说....”
“她对我有恶意，但并未打算对我下手。”关山月莞尔道。“她只是试图引导我自杀。”
雪缥缈无语。“她怎会如此愚蠢？师尊乃渡劫境，能修炼至此，道心必坚如磐石，谁自杀渡劫境修真者都不可能自杀。”
“所以我说她很有意思。”关山月笑道，她能感觉出来，式微是真的相信能引导自己自杀，倒不是多敏锐，而是式微就没遮掩过图谋。
“我还是觉得不当留着她。”雪缥缈抱怨道。“二师姐真是的，师尊与她仇深似海，她不可能放下仇恨，必是要日夜踅摸如何报仇。”
关山月的表情冷淡下来。“这是我的恩怨，我会处理，不必让你二师姐烦扰。”
“我也是担心你。”
“我若杀了她，你二师姐必与我决裂。”
“你可是她师尊。”
“你二师姐是一般人。”
雪缥缈噎住，须臾才道：“难道就任式微算计师尊？”
关山月摇头。“你也说了，我与她仇恨似海，不杀我，她必食不下咽寝不安席。说实话，她能忍到如今，已经是奇迹，可见是真的爱你二师姐。但她终究是厉鬼，厉鬼若不能报仇雪恨了却执念，必将疯魔，厉鬼的忍耐是有极限的。我不能先动手，但她先动手了，我自卫反杀，你二师姐也只能接受现实。”
“二师姐....”雪缥缈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做徒弟做到后简这份上也是绝了。
关山月与式微之间的重点是谁对谁错吗？
不是，不论关山月是对是错，都没有为了旁人枉顾师尊安全的道理。
不孝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