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恶欲之泉
但她没想到,石门真的被浮桑打开了。
灵光一现,黎珩以数道繁复咒术才能解开的隐蔽大门,一下就展露眼前,发出振聋发聩的轰鸣大开声。
黑气已然散了不少,可并非没有。
不过一瞬,雪团似的白猫便被雾色吞没。
簌棠心中蓦地一紧,不禁喊道:“阿福!”
才上前两步,就见其中黑气激荡开来,白猫的身影若隐若现,唯余一个黑色的轮廓,陌生…又熟悉。
簌棠的眼睛忽然有点酸,怎么这样看更像了呢?
她拎起裙摆,没有察觉一丝青光萦绕于她周身,只是觉得心口被人揪紧,来不及细想,闪身进去。
此时,浮桑正在吸收恶欲之息,一双鸳鸯眼皎亮澄澈,似能涤尽世间污秽。
这些恶欲汹涌,万年前来得蹊跷,彼时他无法控制,无奈只能以最迅速却伤及本体的方式剥离。
可他沉睡休养了这么久,早就今非昔比,恶欲早已寡淡薄弱,消化它们,不过一时之事。
谁知,熟悉而清冷的女声忽然响起,他一怔,倏然转身,直勾勾盯着入口处。
随着她踏进的脚步,被浮桑以灵力掀起的恶欲中,忽地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青光。
初时不过一点,却以极迅猛的速度,迸发出无比强烈的光线。
浮桑眼眸沉沉,看清了红衣女子的身影,“……你别过来。”
有异。
此话尚未说出口,她屈膝紧紧环住了他,他身子一僵,发觉她的手有点莫名的抖。
“簌棠。”被桎梏住,浮桑下意识觉得不适,却来不及在意,只咬着牙开口,“你放开我,你没发现有陌生灵力在你周身么——”
他又没说完,环住他的柔软躯体倏尔闷哼一声。
簌棠几乎栽在了他面前。
*
簌棠眼前,忽然出现了许多不曾在记忆之中的场景。
首先是一袭白衣的少年。
理智尚存,她以为是浮桑又化形了,刚要开口唤他,忽地僵住。
原是少年缓缓转身,他的眉眼淡漠,狭长的双眼微微眯着,如乌墨般幽深不见底,无法窥探情绪。
“簌棠,你说你要做什么?”
——竟是黎珩。
她微张着唇,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显然黎珩这话也不是对着她的。
而是对着原身。
“将兽族驱逐出魔境……”他低低笑了一声,似轻嘲,“青鸟的事已经过去,你何必如此执拗,非要对兽族赶尽杀绝才是?”
他提到了青鸟。
而他一提到,簌棠就觉得心中沉闷。
“谁背叛你,你说是谁?”不知原身与他说了什么,沉默一刻,唯有他的冷笑声,他讽刺她,“……青鸟?簌棠,你还说你不执着,她能背叛你什么,她究竟去了哪里,你难道不清楚吗?”
“——她已经死了。”他道。
说完这句话后,黎珩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缓和情绪。
明明簌棠也清楚,禁林之中,她已感受过原身与青鸟的灵力几乎再无关联。
青鸟已死,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可这番话,在这一刻,还是令她的心仿佛被长针尖锐刺过,初时极痛,痛意渐渐扩散,又变得沉闷,黏涩,似乎怎么也喘不过气。
良久后,黎珩再次缓缓道:“别不信了,她不会再回来了,簌棠。”
“她不会再回来了,可是……”他复述了一遍,这次放轻了语调,神色复杂。
簌棠隐隐瞧见他眸底一丝深沉的哀伤,他说,“可是我们还有彼此。守护好魔界……也是她的心愿。”
簌棠已然反应过来,这就是缺失的记忆。
黎珩的语气十分郑重,却没有夹杂任何旖旎,当真好似一个与她交心的患难之交。
……原身,当真与黎珩曾交好过。
不会是近几百年的事,此处的黎珩眉眼还稍显稚嫩。
只是她所知的记忆里…为何两人又变得疏远了?
她仿佛僵在了原地,寸步不能动。
再擡眸,却发觉不远处,赫然站着一个温柔窈窕的青衣女子。
青珑纱,缀着绿叶饰,女子眉目温婉明丽,含笑如三月的春,鬓间的青羽随风飘荡。
簌棠怔怔看着。
那青羽,纤长,绒密,通体青绿,缠绕着女子的青丝,宛若浑然天成,羽毛尖端收紧,形成繁丽细密的羽纹。
——是青鸟。
她轻声唤了她一句:“阿棠。”
音色如禁林中,簌棠听到的别无二致。
……
“簌棠!”
又另一人在唤她,声音清冽,透着一股干净的少年气,又因怒气染上几分低沉,好似浮冰。
他为何生气?
簌棠乍然清醒,浓雾中的场景消散,唯余……眼前容色昳丽的白衣少年。
少年无双,清贵出尘,临近了看,又有一丝说不出的魅惑。
他正搀着她手臂,一张绝色的面庞凑近她,微微皱眉,眉眼中似含了一份几不可察的关切,那点由天人之姿带来的疏离感便消失殆尽。
“你怎么样?”他问道。
簌棠还有些发怔,沉闷的情绪还拢在心头。
可暖融融的,源自于浮桑的气息,正萦绕在她身侧。
像雪融时温而灿暖的光,又似雨后草木间的怡然香气,说不出来的感受,令人心渐渐安定了一分。
“阿浮?”但头还是有点晕乎乎的,簌棠一下没站稳,攥住了他的衣袖,“是你吗阿浮,是你变人了?”
“……不是我。”默然一瞬,他生硬回答。
柔软如丝缎的面料,因被她握住起了褶皱,如纯净的雪被溅上痕迹。
少年挽住她的手还保持着刻意的疏离,能察觉到他的僵硬。
可又因动作,浮桑的长袖垂落,已露出小半截手腕,骨节匀称,清瘦而白皙,被她的指尖触碰到了。
柔软温暖的触感,比衣料更软,簌棠回过神来,也不由一僵。
她还从来没和男人靠过这么近——虽然除了是个男人,也是她的猫。
但她微颤着,虽然尴尬,却并未收回手,只抿紧唇,“方才的黑气呢?怎么好似消散了。”
雾气散尽,如今面前已是清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