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魔
不过七八岁年纪,便可自己刮骨削肉。
尔卿自认为年少之时吃尽世间苦楚,但是与年少的玉冥比起,她似乎要好一些。
虽随时有性命之虞,但那些奴役她的大妖都因她耳鼠一族珍惜,从而未曾对她下过杀手。
不。
不对。
苦难便就是苦难,是不能对比,看谁更加凄惨的。
一时间,尔卿心头掀起层层涟漪。
看着少年玉冥,一遍遍回想起她年幼之时的日子。
她擡脚上前,想着即便是幻境也好,轻轻拥一拥他,也算是拥抱了从前那个,孤立无援的她。
手才伸出,还未碰到那满是污痕血痂的脸庞,周遭景色又是一变。
尔卿看了眼自己悬在夜色中的手,轻轻叹息一声,起身扭头打量四下。
一家农舍。
但并不似是他与阿娘原先住的山中农舍,四周山明水秀,简朴归真。
是城中烟火巷子里,紧密排列的农舍。
尔卿穿过墙壁,看到红木桌上烛火燃着,但光亮微弱,只能照亮直径一米范围,周围还是黑黢黢的,略微压抑。
玉冥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碎花被子。
方才及笄年岁的丫头守在床头,拿着帕子细细擦拭过他脸上脏污。
尔卿眉心轻跳。
劫后桃花?
日久生情?
湿帕擦过玉冥眉尖伤口,他痛苦蹙眉,悠悠转醒。
“你醒了?”
他突然睁眼,把小姑娘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冷不防打翻身边水桶。
水洒了她半身,也溅到了玉冥手臂伤口上。
“对不起对不起……”
小姑娘手忙脚乱给玉冥擦拭,情急之下,下手没轻没重,玉冥手臂上才结了点血痂,被她蹭掉,痛的他闷哼一声。
眼见着血色透过脏污的布头,那小姑娘脸上红光褪去。
“这、你,你等着!我去喊爹娘!”
小姑娘掉头就跑,慌不择路一头撞在门框上,
没感觉到疼似的,一手捂着脑门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带回来一对夫妇。
老实巴交的相貌,身上穿着粗布麻衣,打着补丁。一眼看上去,是个良善人家。
玉冥躺在床上,两眼讳莫如深的望着进门的三人。
男人似乎是个赤脚大夫,看了看玉冥的伤口,长呼出一口气,肩头放松下来,回头对着女儿道。
“不要紧,他的伤口刚好要清洗处理,这些包扎伤口的破布头,都需要更换,他迟早要受这一遭的。”
说完他又看向玉冥,桌台上昏黄的烛光照在他略微黝黑的面容上,更加浓墨重彩。
“小伙子,你听到了吗?若是想活命,就得重新处理伤口,会有些疼,你可得忍着。”
玉冥不说话,只看着他点点头。
尔卿十分理解。
定然是经历了这些事,他对任何人都心生警惕。
她也是如此。
日夜转变,每个呼吸都在交替。
在那对夫妻精心照顾下,玉冥日渐好转。
依靠着半魔之躯强大的愈合力,那么多伤痕,竟然没有留下一道丑陋的疤。
他又成了清风朗月般的少年。
尔卿发现,他对那一家人的戒备心稀释了不少。
因为那个小姑娘,
“玉冥、玉冥。”
看着那小姑娘手里捏着两串糖葫芦朝玉冥跑来。玉冥毫无波澜起伏的面上有了丝丝涟漪。
尔卿心下直觉,准没好事。
小孩子总是能让人快速降低戒备,袒露真心。
但年纪小,并不代表没有心眼,纯良纯善。
“给你一个。”小姑娘将手中另一支糖葫芦递给玉冥。
玉冥犹豫片刻,伸手接过。
阳光正好,照在裹着冰糖脆衣的糖葫芦上,折射着橙橙光芒。
从未闻到过的酸甜气息,玉冥舔了舔发干的唇,尝试舔了一下。
初时并无什么味道,但后来渐渐回过些甜味来。
玉冥眼底有光亮了亮,很快又暗淡下去。
玉幽也没吃过这东西。
没寻到他,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不是这样吃的。”小姑娘被他吃糖葫芦的动作逗笑了,上前抓住他手腕往他唇边送,“像我这样,一口一个,这样包裹着脆糖衣的才好吃。”
玉冥看看她,想尝试一口咬下一个,张嘴到跟前,又忍住了,将糖葫芦收起。
“你为什么不吃?这可是我特意给你买的。”
“幽儿还没吃过的东西,我不能吃。”
“幽儿?你妹妹?还是你喜欢的小姑娘?”
玉冥擡眸略微无语的看着她,“幽儿,我弟弟。”
“不怕,你弟弟想吃,我再给他买一个就是。”
小姑娘伸手入怀,摸出两枚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