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妖怪,有些本事,玉冥被你蛊惑,现在连我的仆人,都能挣脱我的控制倾向你……”
褚熄掐着尔卿的脖子,把玩器物般左看右看,“你到底有什么魔力?”
那五指上戴着漆黑的冰冷金属,如同毫无温度的蛇死死缠着尔卿的脖颈,越收越紧。
尔卿一张小脸憋得青红发紫,两脚在虚空不住的蹬着。
“要研究我、我有什么魔力,”尔卿让自己勉强扯开一丝笑意,“首先不能掐死我……”
“自然不会,”褚熄掐着尔卿脖颈,轻飘飘往旁边平移闪身。
怀修雨一剑落空,回头赤红眼尾持剑指着褚熄,“放了她!”
褚熄戴着甲衣的手指刮过尔卿细嫩的脸皮,捏着她下颌强迫她看向对面怀修雨,“瞧瞧,我的仆人因为你,竟然敢对我刀剑相向了。”
他声音夹杂着一丝恼意,眉梢高高挑起,故意收紧了扼住尔卿脖颈的五指,单手将尔卿提起。
咯吱……
尔卿听到了自己骨骼错位的声响,如同被仍上岸即将渴死的鱼,双脚蹬地的力道越来越小。
“把剑对着本尊,大不敬,就罚你,亲眼看着本尊捏断她的喉咙……”
褚熄邪狞笑着,五指再次发力。
“不要!”怀修雨嘶声大吼,“她对玉冥有用不是吗!你现在杀了他,拿什么制衡玉冥?!只凭你,可不是玉冥的对手!”
褚熄脸上笑意戛然而止,眯眼冷凝着对面怀修雨。
他本来也没想真的要尔卿的命,只是给怀修雨一个警示而已。
但他竟然敢公然揭他伤疤,实在罪无可恕……
“看来,本尊给你的自由过多了……”
褚熄一掌拍出,浓郁魔气将怀修雨完全包裹在内,千丝万缕缠着他四肢,挣脱不得。
“从今天起,你那脑袋,不必再思考了。”
褚熄冷漠的一擡手,蚕茧似的黑色魔气团开始翻滚,争先恐后的朝怀修雨口鼻内钻去。
痛苦凄厉的喊声响彻整个丹霞山谷。
仅仅十几个呼吸,对于尔卿而言十分绵长。
怀修雨痛苦的喊声,恍若钝刀在她心头反复切割。
须臾,缠绕着怀修雨的黑雾逐渐散去。
他模样未变,身上也并无多出什么伤口,但双目灰败,仿佛被人硬生生抽去所有生机,眼下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怀、修雨……”
尔卿气力一点点从指尖流失,乌梢被一掌拍飞在地昏迷过去。
她的族人、亲人目露惊恐的看着,连连后退,甚至趁机开始逃窜。
无人会帮她,除非自己挣扎……
“真是受够了……”她口中艰难吐息。
“你说什么?”
“被人掌握生死的感觉,受够了……”
褚熄似是听到什么笑话,哈的笑了一声,“受够了,又能如何?凭你这残破孱弱的身子,挑战本尊吗?”
四周冷风呼啸而过,红色的砂石携裹着,如同水流淌过山谷。
尔卿鬓边发丝拂动,望着褚熄阴邪的脸,忽而勾唇一笑,“不试试,如何能知?”
嘭的一声响,尔卿化为原形。
小巧一只毛茸茸的耳鼠,从褚熄掌心轻松逃脱。
她翻身落地,当即恢复人形,右手虚空一握,恰好接住掉落的佩剑。
手中抖出一条剑花,唇瓣轻启,冷雾般的气息从口中吐出。
空中,徐徐飘落细碎雪花。
褚熄面色惊变,当下环顾四周。
可无论何处,都不见那一抹令他心悸的白影。
他垂眸凝于地面那纤细人影,“你竟能学会他的剑法,倒是本尊小瞧了你……让本尊试试,你这剑招有几分威力。”
言罢,黑雾涌动,他俯冲而下。
尔卿纵身起越,一记剑光挥出。
褚熄不屑勾唇,侧身轻松避开,“照猫画虎罢了……”
眼瞅着尔卿势头不减,他右手虚空一握,漆黑弯刀凭空而出。
正欲交锋,尔卿却突然改变路线,绕到他身后,将怀修雨一把夺下,飞身后撤。
褚熄身形顿止,望着尔卿忙碌安置怀修雨跟乌梢的身影,额角青筋跳起。
“救人?本尊让你一次性救个够!”
双臂一展,身后魔气如沸水翻滚,迅速扯开几丈高,浪潮般朝着地面族人猛扑吞噬。
尔卿挥出一剑,立起冰墙,将族人护在当中。
前方是冰面隔绝近在咫尺的魔气,身后是光秃秃的山,一眼就能看到头。
逃,根本无处可逃……
安生了多年的耳鼠一族眼下只觉陷入绝望泥沼,恐惧如阴云笼罩头顶,埋怨、怨毒的话口不择言,脱口而出。
“尔卿,你不会让我们任何一个人死的对吧?那个魔头明显是冲着你来的,你出去吧?啊?你出去我们全族人就都没事了……”
“你快点站出去啊!真的要全族人给你陪葬吗!”
有人经受不住恐惧,魔怔看着用剑抵挡魔气的尔卿,突然起身朝尔卿扑来,将她猛地推到冰墙外。
尔卿身上本来没剩多少气力,被推的一个趔趄坐倒在地,佩剑也跌落在一侧。
她伸手要去捡,被那人眼疾手快一脚踢飞。
“魔尊大人,尔卿有罪,您罚她一人就好,放了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可好?”
谄媚的模样,让褚熄眉头舒展。
“跟本尊谈条件?”
他微笑着擡手在虚空一划,魔气飞射,正中那人眉心,留下一个血洞。
那人神色凝滞,如同塞满沙子的麻袋般重重倒地,眉心血色溅了满地。
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山谷。
“你不是说不会让我们任何一个人死吗!尔卿!你这个该死的祸害!”
“快想想办法啊!否则你娘他们也休想在丹霞山继续生活下去!”
冷风过空谷,呜咽如鬼哭。
尔卿回头看个个神色狰狞的族人,忽然感觉一阵无力。
她寻到阿娘,朝她望去,可阿娘却在与她视线相对的刹那,慌忙避开眼神,将她的弟弟妹妹揽在怀中,不让与她对视。
有那么一瞬间,尔卿心头生出个可怕的念头。
这样的族人,覆灭了也好……
但仅仅一瞬,她便被自己这个想法惊醒。
她踉跄起身,欲拾起佩剑。
褚熄却早已察觉到她的想法,手中弯刀抛出,将她的佩剑砍成两截。朝着地上怀修雨伸出手,自有魔气上前将其卷了,送到他身边。
“好好待着吧,本尊留你这条命,还有点用。”
身后魔气张开,将怀修雨吞噬。
“膝行上前,接受本尊的‘洗礼’,本尊饶你不死,”褚熄高高在上,视线轻描淡写扫过地上耳鼠族人,“留他们贱命。”
风似乎越来越大了,尔卿被吹得身形倾斜,脚踝才有愈合迹象的伤口再次裂开,溢出血色来。
她迈出一步,便忍不住剧痛跌坐在地。
万般绝望之下,她心头生出一股坚定的念头。
若能逃过此劫,她要成为大妖。
成为屹立于巅峰的大妖!
一山还有一山高?
那她就做最高的那座山!
褚熄眯眼,盯着尔卿的动作,另一手指向尔卿的阿娘,“那位是你阿娘吧?本尊数三个数,你若不膝行上前,本尊就要了她的命……”
“一……”
“二……”
尔卿万念如灰,身形略起,准备跪地。
山中风愈发大,方才停下的细细雪花逐渐变大,如暴风雪过境呼呼而落。
远方,传来低磁冰冷的喃喃声。
“丹熏之山有兽焉,名曰耳鼠,拥之避恶,食之,可解百毒……”如勾魂之音,不断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