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汹涌（1）
【这里是萩原研二】
【啧，是我】
铃木庄园案结束、新年刚过，
雪夜，窗前，万籁俱寂。
萩原研二沉默地撩起一抹从额角垂于颊边的发丝，看着手里刚刚编辑完还未发出的短讯久久不语。
空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醉倒的酒鬼晃晃悠悠的脚底板碾轧过雪地的细小嘎吱声。
他打开窗子，寒风骤然灌入这个落脚用的单间，吹得桌上的些许资料刷啦作响，眼角扫过去，从各处搜集来的庞杂的信息与情报跃然纸上：
【神户市一景观湖畔再现自杀事件，经查死者为天堂岛公司软件工程师，为本月同公司第三位自杀者，同组同事出面辟谣！】
【受百年难遇的寒潮影响，东京某废弃工厂发现多名身份不明的流浪汉与当地地痞冻死其中，厚劳省社会福利保障政策修订再次提上日程！】
【群马县山区研究所发生实验事故，造成4死23伤，多名研究员遇难身亡，黑鸦制药社长出面慰问幸存者！】
【三和|党|党|派干部疑似遭到监听，党|派内部重要会议信息泄露，警备局公安高层出面道歉！】
【长野县某居民报警称山内传来巨响，疑似非法占用私人用地，现已为当地警方接管！】
【新春佳节，外务省高官子女拜会千八百比丘鲮鱼神教总部，经披露捐款竟高达1亿日元，现该官员已革职查办！】
【枡山汽车公司社长被爆账务作假，资金链直指财政省，多名高官出面道歉！】
一桩桩、一件件，像是冻结许久的冰河破碎前平静的河面，谁也没听到那冰层下方无数细小的罅隙与裂缝正隆隆作响。
半晌，萩原研二轻呼口气，还是点下了发送键。
他知道用不了几个毫秒，这条消息就将出现在那位金发教官的手机里，以暗码的形式传递出一个线下碰面的讯息。
看着黑沉沉仿佛积蓄满了雨雪的天幕，想起近日里查到的那些消息、以及近日里警视厅与公安波云诡谲的状况……萩原研二只感觉整个心脏都沉入了深不见底的谷底。
希望这一步没有走错吧。
两天后，傍晚，某座尚未施工完全的跨海大桥下。
前来赴约的金发女人一如既往穿着那套素净的衬衫长裤，猎猎海风吹拂过她的兜帽衫，大概是为了遮掩发色，来人把几缕跃出的金色发丝全收进了帽子里。
但不知道为什么，从铃木庄园回来后、女人身上那种虚无缥缈且漫不经心的即视感更重了些，重到萩原研二竟从教官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极其不合时宜的漠然。
兴许是近日里公安内部那些糟心事已经传进了她的耳朵里？还是因为日卖电视台爆炸案后关于黑衣组织的清算迟迟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又或单纯是因为近几个月的动荡之下堆积的公务太多了？
萩原研二猜不清楚原因，只是在女人的眼锋透露出质询之前迅速的切入正题：
“报告长官，这次事出有因，我怀疑常用的几种通讯方式恐受到监视，必须亲自递出的消息。”
他顿了一下，开始叙述起近期内所探知到的情报：
“自日卖大楼爆炸案后，公安展开的一系列针对黑衣组织的清剿已经成功搅浑了公安、警视厅与政界这趟水。组织为保全自身的产业与研究，他们安插在内部的党羽也开始了动作。由于我身份的特殊性再加上爆处组的‘用途’，所以目前已有5名疑似对方卧底的几名人士前来与我接触。”
“名单。”
“在这里。”萩原研二从怀中掏出一份软盘，看着对面的人伸手接过，继续道：“这其中不仅有几名之前我们在警视厅的重点怀疑对象，最棘手的是还有一名公安，而且非常不凑巧，他之前并不在我们的怀疑之列。”
“谁？”
“三友大辅，警视厅公安部的人，上次在日卖电视台爆炸案后我还看见过他的脸。”
一瞬间，萩原研二感觉面前站着的人给他的感觉陡然一变，她微微眯起眼睛，原本就没什么弧度的双唇更是抿成了一条直线，熟悉这位长官的人都知道这是“切入正题”的前兆。
“他有什么问题吗？”萩原研二不由得开口道：“虽说我主要是负责警视厅这边，但三友大辅貌似对皮斯科（枡山宪三）那边比较亲善。如今枡山汽车公司因为公安清算遭遇危机，组织不一定会在这个风口浪尖捞人，估计是他着急了吧。”
“不，不止那么简单。”青山教官看向他的方向，吐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要知道枡山汽车公司的假账早就被我这边截留下来了，所以现在，到底又是从哪儿爆出来的财务造假？公安吗？”
一句话，让萩原研二顿时冒了身冷汗。
是的，他本就倚靠着皮斯科的关系进入组织，后面自然而然地也就归入到了组织这支主要负责敛财和提供后勤支持的巨头麾下。按理说这些年他当然没少汇报有关枡山汽车公司与皮斯科的各类动向，如果要清算早就清算了，哪会还要借着这次查账的机会？
而且再退一步讲，虽然被皮斯科收入麾下多有不便，但有这位拥有代号的组织元老人物在前面顶着，就是一层天然的保护伞，无论是谁要过问他这位卧底的“近况”都绕不开他去。
皮斯科对他而言，是监视的鹰隼，却也是靠山。
所以，作为在皮斯科手底下讨生活的卧底，哪怕公安要对皮斯科一脉展开清算，他都该从公安那里听到些风声，好早做准备抽身而去或是进行别的计划。
或许是见他想通了，对面的青山教官施施然又丢下一颗重磅炸弹：
“呵，是组织自己想扔掉皮斯科这颗不听话的顽固棋子了，而这位三友公安在这种时候还要和你接触，当然不是对皮斯科那派亲善，更有可能是来最后考察考察你这位‘座下鹰犬’要不要跟着皮斯科一起陪葬。”
“研二，你要做好跳船的准备了。”
女人一双深邃的蓝眼睛看向他，可萩原研二却无法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任何有用的情绪，仿佛从她嘴里脱口而出的不过是一件轻飘飘的小事，而不是什么组织元老即将被覆灭清算。
他直觉今天对面长官的状态有些奇怪，但细想又说不上来，只能答应道：“那好，我大概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应付这个家伙了。不过公安那边……不用直接把这个卧底揪出来吗？”
“不用，公安厅里的老鼠不止他一只，真正的鼠王还隐居在幕后。”青山教官说到这里，竟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势在必得：“不过离真相也不远了，我早就腻歪了部里天天漏得像个筛子。”
她说着，目光虽话语一起飘向远方，火红的夕阳坠进海面，也坠进女人深蓝色的眼眸里，像是点燃了熊熊业火：
“趁着我前阵子打头对组织展开的这波清算，前日终于有伙人去调取了这届警视厅公安的卧底名单。呵，我特意在里面下了几个‘饵料’，相信很快就能钓上大鱼，只是到时候你别太惊讶才好。”
金发教官说到这里，眉眼间终于少了两分冷肃，转头交代道：
“研二，之后你那边的境况恐怕不太好过，需要直接脱出就和我说一声。”
她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但萩原研二却知道教官这话极其认真。
他知道对面的人会这么说，就意味着他们的青山教官无条件地为他这位麻烦至极的卧底准备了一条在任何时候都能脱身的后路。这其中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甚至是关系链都难以想象，更别提只要他的卧底身份在往上走，那么青山教官帮他脱出所要担的风险也就越大。
没有人不喜欢自己的性命受到保护，尤其是在他这种如履薄冰的境况下还能受到这样称得上是理所当然的袒护。
他不禁勾起嘴角，从汇报模式一秒切回了hagi式发言，并附赠了放飞自我的‘k’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