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落水
沈凌然算盘打得好好的,想借这次流言风波,以维护自己的名声为由,说服江耀假扮自己的男朋友。
拍照的人已经提前安排好,只要江耀答应他帮忙,今晚两人在别墅中的亲密照片,很快就会被散播到整个网上。到那时两人再出来澄清,包养的传闻不攻而破,而在接下来的那段时间里,江耀都将会是他名义上的男朋友。
他对这件事信心满满,有哥哥与江耀的这层关系在,江耀很少拒绝他提出的要求。但他没想到温虞会来,也没想到两人会是这种关系。
温虞不仅散播他的谣言,现在还搅黄了他的好事。沈凌然愈发气得咬牙切齿,望向两人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江耀松开了温虞的下巴,但手臂还搂着他没放,没有丝毫避嫌意图地擡眸,看向停在门边的沈凌然问:“怎么了?”
沈凌然面色沉沉一言未发,转头退入走廊里快步离开。
饶是温虞再怎么迟钝,也终于看懂了江耀的举动。在两年过去后的今天,江耀与沈凌然的关系,依旧没有发生丝毫改变。
他板着脸从江耀腿上起来,不客气地朝男人伸出手问:“我的糖呢?”
后者从沙发里坐直身体,不慌不忙地开口答:“刚才不就是吗?”
温虞面露几分被欺骗的愤懑不平。
江耀见状,微微扬唇从沙发里站起来,从口袋中摸出什么东西,顺手放入温虞摊开的手心里。
待对方的手离开以后,温虞这才定睛看清楚,自己掌心内真的放了颗奶糖。
“你要的糖。”江耀缓缓道。
“……”
温虞一阵语塞,继而抱着不要白不要的想法,撕开糖纸将奶糖丢入嘴里含住。楼下跟着响起麦克风的说话声,似乎是生日晚宴马上要开始了。
江耀没有急着下楼,而是忽地看了他一眼,“方越也来了。”
温虞面上微顿,随即若无其事问:“和家里人一起来的?”
“不是。”江耀否认了他的猜测,却也并没有告诉他,方越是和谁一起来的,“你如果不想待在主厅,可以去自己去院子里玩。”
“你今晚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江耀走到落地窗边往外看,“不过去后院可要小心,”他用逗小孩般的口吻提醒,“别掉进后院的泳池里了。如果掉进去了,我可来不及捞你上来。”
温虞跟着走到窗边停下,视线触及下方蓄满水的泳池时,不由得微微气恼反驳道:“我才不会掉进去。就算是掉进去了,也用不着你来救,我自己能爬上来。”
江耀也只是随口一说,闻言扬了扬眉,转身朝外走去。
温虞跟在他身后下楼,先自己去上了个厕所。江耀没有等他,从卫生间里出来后,他在去主厅的路上,撞见了许久不见的方越。
方越停在大门外等人,并没有看见他。想到当初是方越告诉他,江耀回国后的信息,温虞下意识放慢了脚步,犹豫是否要上前搭话时,就看到方越等的人来了。
陈星粥微微皱着眉头,不满地向方越抱怨了什么,而后与他一同进入主厅内。
温虞全程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经彻底打消了搭话的念头,甚至不想再去宴厅里找江耀。方越不是和家里人来的,他是和陈星粥一起来的。
所以那晚在会所门外,他被陈星粥当面羞辱时,方越也全程都在旁边看吗?已经回忆不起那天晚上,四周看热闹人群的面孔,但疑点落地生根后,再也难以彻底拔除。
他一边转头加快步子往外走,一边回忆前两年有关方越的所有事。江耀出国的消息传出后,方越每次叫他出来玩,仍旧都会带上陈星粥。
陈星粥处处与他针锋相对,到最后温虞忍无可忍,明确向方越表示过,有陈星粥在的场合,以后都不要叫他来。对方才好脾气地保证,两家的项目已经结束,他不会再带陈星粥来。
往后方越也的确说到做到,没有再带陈星粥一起玩过。温虞那时候信以为真,但从今天两人的关系来看,两年时间里,方越大概没少背着他,和陈星粥保持密切联系。
他甚至无比清晰地记起来,两年前第一次见到陈星粥,那天中午在俱乐部打牌,陈星粥话里话外没少针对他,方越从头到尾却只顾着打牌,从来都没有开口维护过他。
宴厅里正是热闹的时候,偌大的后院中空无一人,唯有夏夜蝉鸣声此起彼伏。温虞在泳池边找了张椅子坐下,塞上耳机埋头打游戏。
电量玩掉三分之一时,本该在宴厅的沈凌然出现了。似乎是知道他在这里,沈凌然带着满身气势汹汹,直奔他的方向而来。
庆幸的是这次他来,手上没有拿酒和别的东西。他停在温虞面前冷冷开口:“我当你是怎么找上江耀,让江耀找房子给你住的,原来是爬上了江耀的床。”
这局游戏已经快打完,压住心底要烧起来的火,温虞头也不擡地站起来,绕过他朝别的地方走。
沈凌然抓住他拿手机的那只手,“你在休息室里亲江耀,不就是为了演给我看吗?怎么样?”抓着温虞的手用力收紧,沈凌然满怀怨怒情绪地开口,“看见我脸上的表情后,你是不是很高兴?”
手腕处传来清晰痛意,温虞满脸莫名其妙地擡头,说话语气逐渐染上不耐:“我什么时候演——”
“温虞,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沈凌然语速急促地打断他。
“找房子给你住又怎么样?接吻上床又怎么样?”
“在这个上层阶级的圈子里,有钱人的玩弄我见得多了。”
带着异常笃定自信的想法,他冷冰冰地凑近温虞耳朵边,“江耀是不会喜欢你的。”
温虞擡起眼眸来看他,黝黑的眸底无波无澜。沈凌然说了那么多话,没有在他心中荡起丝毫水花。
他向来是情绪都摆在脸上的人,可是在空气静止的这一秒里,沈凌然没有从他脸上,捕捉到任何反应与变化。
就好似阴天平静无波的湖面,不仅没有折射出金色耀眼的阳光,就连被风吹起的细小水纹也没有。
江耀喜不喜欢他这件事,温虞比任何人都清楚。两年前江耀在酒会说过的话,始终如淡不去的烙印刻在他心底。直到今天再次回忆起来,他甚至连对方的每个动作,说每句话时的语气,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天发生的事简直糟糕至极。他带着手表去酒会找江耀,却不小心在无人的过道,听到了江耀与沈一鸣的对话。
距离告白过去只有一天,可当沈一鸣夹着烟靠在扶栏,似不解又似探究地问起:“你和温虞现在是什么情况?”
江耀也只语气闲散慵懒地答:“没什么情况。”
“我听说你最近又和他见面了,要查的那些事你都查清楚了?”沈一鸣问。
“不好说。”江耀开口。
“这是你继续和他接触的原因?”沈一鸣转头看他。
江耀却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垂眸思考两片刻,若有所思地眯着眼眸道:“只能算是一部分。”
沈一鸣眼中浮起几分诧异。
“如果只是这点小事,也用不着我自己去做。”扫了眼他面上的神情,江耀慢悠悠掀起唇角来,“难得遇上长得合我胃口的,性格逗起来也挺有意思。”
“想和他玩一玩。”江耀说。
沈一鸣闻言愣住,回过神来以后,蹙着眉头出声感慨:“我现在是不是该庆幸,你没有看上我弟弟。”
两人之后又说了什么,温虞已经无心去听。甚至没有深究他们对话中,那些关于调查含糊不清的话,温虞躲在角落里,浑浑噩噩如坠冰窖。
他逃也似地离开了俱乐部,往后再发生的事情,他说给了方越听。但唯独这件事,始终让他耿耿于怀,并且难以启齿。
沈凌然愤怒于他和江耀的亲密,丝毫不知两年以前,他的哥哥曾经说过那样的话。在他哥哥甚至于更多人眼中,沈凌然是幸运的。而温虞自己,才是不幸的那个。
可这不是他自己的选择,温虞看向面前无知的沈凌然。
见到方越和陈星粥的愤怒,与回忆带来的不堪交织在一起,分明身处燥热无风的夏日夜晚,他却莫名觉得浑身战栗发冷起来。
四周隐没在夜色中的聒噪蝉鸣,将他的负面情绪催化至临界点,嘲弄轻蔑甚至堪称刻薄的话语,不受控制地从他的嘴巴里冲出:“他是不喜欢我,但也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他继续平静而麻木地往下说,“你和他接过吻吗?你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觉吗?你和他——”
温虞如机械般毫无感情的话语戛然而止。
下一秒,夜空下的泳池里传来巨大的水花声。
温虞来不及反应地掉入泳池水中,隔着上方漫过头顶的水流,沈凌然的声音朦朦胧胧传来:“……收了钱反过来咬我一口,现在还想缠着江哥不放。这里可是沈家住宅,我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管。”
零碎字眼落入耳朵里,浮浮沉沉间他茫然地想,什么钱?他确实收了江耀的钱,但他与江耀之间,原本就是钱财交易。想到江耀时,他又开始回忆,今晚下楼以前,对方似乎站在窗边,开玩笑般地说了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