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析
“千手扉间!摆出这种难看的笑脸做什么?!”宇智波斑要气疯了,“笑不出来就别笑了!”
明明千手扉间说的是千手之事,而宇智波斑是个再标准不过的宇智波。
但他却恍如见到了大厦将倾,山河将覆的可怖场景一般,怒不可遏的外表之下是深深的悲戚和无力。
千手是什么?
千手是能和他宇智波相争千年的强大忍族!
在忍界之中,除了千手,无一忍族可与他宇智波争锋。
只有千手!
只有柱间!
只有千手扉间!
只有这样的千手才能与宇智波,与他,与泉奈相斗而不落败!
结果,现在的千手竟然倾颓至此?!
血脉被一点点稀释,族人被一点点拗弯脊梁。
到最后,千手还能剩下什么?!
如此强大的千手,竟然被一群蝼蚁分食。
而他位居千手族长的挚友,竟然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
甚至还笑得与往常一样灿烂?!
难怪千手扉间并不想来参加这样的婚宴!
热闹喜庆的婚宴于千手扉间而言是什么?
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记忆中那个强盛的忍族被宵小瓜分的悲戚。
是入目可见的自己的大哥站到一群宵小之中脸带笑意的无力。
不知为何,宇智波斑心中生出了浓浓的荒诞之感。
一心向往着和平,立志守护木叶,并早就将木叶视为自己梦想的具现的柱间对这一幕欣然乐见。
那么千手扉间呢?
千手扉间是不是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幕?
千手扉间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为了所谓大局,为了所谓柱间的梦想,一点一点亲手将千手变作如今这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千手扉间一步步推动木叶的局势至此,但他却似乎又一直游离于木叶之外,好像随时都能抽身而走一般。
时至今日,时至此时此刻,宇智波斑似乎窥见了一丝千手扉间始终游离飘忽的真相。
亲手将自己带领的忍族阉割至此,对千手扉间来说已经是莫大的酷刑了。
若还强求千手扉间一头扎进木叶的事务之中,逼迫其亲眼看着千手究竟是如何被一点一点瓜分的,逼迫其亲身上阵细细密密地体会千手是如何一点一点倾颓的……
这俨然与天底下最酷烈残忍的刑罚无异!
宇智波斑从来都不相信千手扉间口中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蹲在实验室不沾权势是为了避开他的追杀,是为了不与泉奈争权,是因为有柱间的背书,是因为要忙着为他配置药剂,是为了……
这些一个又一个的理由听上去十分合理且充分,且这样的理由似乎永远都在增加。
但,宇智波斑一点也不信!
这可是千手扉间。
千手扉间怎么可能因为这种烂理由就如此安分?
千手扉间的手段和头脑怎么可能只有这种程度?
千手扉间脑子里不知道有多少一石二鸟、一石三鸟、一石四鸟的计划……
兼顾这些理由,并同时和他、和泉奈、和宇智波继续斗下去,对千手扉间来说轻而易举!
但千手扉间就这么放弃了!
就这么干脆地放手了!
就这么利落地认输了!
宇智波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擡手拭去眼角溢出的泪花,转而揪着千手扉间的衣领,脸上是笃定到几近癫狂的神色。
“千手扉间,你早就预见到这一幕了对不对?你知道的,你知道千手会被宵小瓜分,你知道柱间会对这一切乐意之至……你知道的,你什么都知道……”
“那又如何?”千手扉间冷着脸试图抚开宇智波斑的手。
“不如何!”
宇智波斑笑得癫狂,猛地揪着千手扉间的衣领将其近乎拎了过来。
须佐能乎现身了一瞬,轻易就将千手扉间的反抗压制。
打斗间,他们座下的桌椅在须佐能乎和巨力的作用下碎裂。
木质桌椅的碎片四散飞溅,洒了缠斗间倒在地上的二人满身。
没有严重到近乎昏迷的无力,宇智波斑的牙齿如愿撕开了千手扉间颈间的血管。
“撒手!”
千手扉间皱眉闷哼一声,五指扣着宇智波斑的后脑,指间抓满了毛糙的长发,试图让宇智波斑退开。
但他脖颈间感受到的撕咬力道却越来越重。
血液流失间,他耳中簌簌的血液流动之声变大,甚至隐隐出现类似吞咽液体的幻听。
不,不是幻听。
千手扉间的眼神骤然凌冽起来。
四周的环境扭曲到了极致,但他的视野中却突兀地出现一点鲜红。
那红色艳丽到了极致,也带有对视间能惑人心神的力量。
是宇智波斑!
是宇智波斑的永恒万花筒写轮眼!
眼前的鲜红越靠越近,合着隐约浮现须佐能乎的手臂几近捏碎下巴的力道,千手扉间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宇智波斑粗暴地将含着的鲜血尽数灌入千手扉间口中,甚至那撕咬泄愤的行径一直蔓延到了试图抿紧的薄唇上。
千手扉间被迫尝了满嘴的血腥味。
一时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被迫吞咽的鲜血究竟是自己的血管中流出来的,还是被咬破的唇间溢出的。
鲜血的味道刺激之下,根植于骨子里的凶戾被了激出。
在察觉到被强迫打开的下颌处须佐能乎减弱的力道之时,千手扉间就狠狠反咬了回去,也如愿尝到了更多的鲜血,听到了攻击者吃痛之下轻嘶的声音。
宇智波斑笑着退开了些许:“千手扉间,你这股狠劲就只会用在我身上吗?瓜分你千手的宵小,放任宵小所为的柱间,驱使宵小的藤原大辉……这些家伙只差将你千手踩在脚底下了,怎么却没见你狠狠地反击回去?”
“滚!”千手扉间眉目凌冽如寒冰。
他没有料到宇智波斑会发疯到这种程度,更没有料到一个宇智波竟然还有闲心来管他千手的闲事。
“哼!”宇智波斑神色间得逞的笑意更浓,带着看破真相的胜利者的骄矜道,“千手扉间,让我来告诉你,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和平的味道!”
“这只是一个罪人可悲的忏悔和自虐!”
“千手扉间,你是千手消亡的罪人。”
他慢慢俯下身来,近乎贴着千手扉间的耳畔宣告道。
“你在千手和柱间之间选择了柱间,就注定要背负着覆灭千手的罪名。”
“你合该带着满身的刑罚和狼藉的声名下地狱!”
“千手扉间,这就是你为自己选择的路!”
察觉到身下反抗的力量顿消,宇智波斑脸上胜利者的笑容越发扩大。
他的指尖在身下人的薄唇上轻轻按压着、游移着,一点一点将千手扉间唇角渗出的艳丽鲜血在其始终冷淡的脸颊上涂抹开来。
染上鲜血的脸庞更显凶戾之气,似乎也在无形中佐证了被他的尖利言语撕扯开来的血淋淋的真相。
“千手扉间,不要拿无关紧要的理由来搪塞我!”
“你是千手扉间,你达到一个目的的手段何止千万?但你却偏偏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千手扉间,你根本就不想好好活着!”
面对这样的指责和剖析,千手扉间又一次惊异于宇智波斑的敏锐。
在这样犀利的言语面前,指望用搪塞大哥的那些话来应付过去根本就不可能。
因而,他索性褪去了一贯平静的外表。
虽然脸上的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染上鲜血的半面脸颊却生生多出了几分凌厉。
“分析得似乎很有道理。”凌厉的面颊上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反驳,“但是,宇智波斑,这关你什么事呢?”
“千手扉间,你不是对天下太平的梦想无所谓,只是你根本就不认同柱间的梦想!”宇智波斑得意地笑了,“你早就看到了木叶会有这一天,早就预料到了以柱间的性子,只会放任千手消失在木叶之中,所以你才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懒得看!”
“但是你身为柱间的弟弟,却又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偌大一个木叶在献祭了千手之后,竟然还落到被藤原大辉掌控的地步,所以你才会忍不住出手!”
“你掰倒了日向,因为你身受重伤和千手族人被日向监察一事,柱间不会对此生出意见。”
“你逼迫忍界大族朝中小忍族让渡利益,这本就符合柱间一贯的性子。柱间都能做出任由一群宵小瓜分千手的决定,自然也不会对这样朝弱者倾斜的决策有所反对。”
“而现在——”宇智波斑顿了顿,他想到了千手扉间自进了房间后就坐着没动的行径。
千手扉间连扫一眼婚宴现场的欲望都没有。
该说不愧是最了解哥哥的弟弟吗?
“千手扉间,柱间笑得很开心。”宇智波斑刻意又重复了一遍,“你知道自己根本就无法改变柱间决定,所以只能眼不见为净,对不对?”
“这一次的你,一旦出手,就只会站在柱间的对立面,所以你选择了放弃。千手扉间,这才是你未战先言败的根本原因。”
千手扉间没有说话。
但宇智波斑也不甚在意,他低头冲千手扉间笑得狂傲:“这样的和平是错误的,你也看出来了,对不对?”
“和平是我和柱间的梦想,宇智波和千手也追随着我们二人。但柱间弄错了一点,我们身后的家族只需要乖乖享受我们带来的和平就足够了,这是身为我们追随者的恩赐,而非是我们为了和平将家族葬送。”
“千手扉间,我原先十分想不通。”他古怪地笑了一下,“柱间在日向一事中放下的豪言可厉害得不得了,说你的意志就是他的意志,嗯?”
“你有柱间的支持,再加上我的默许。千手和宇智波都站在你这一方,当世两大强者都站在你的身边。千手扉间,如此一来,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到的?你不应该如此畏缩。”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宇智波斑笑意淡了,“柱间说的只是漂亮话而已。千手扉间,你早就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根本就懒得再努力尝试。”
“你身后没有柱间,自诩为罪人的你也不打算再借用千手的力量,但你也不相信我,你只有自己。”
“剥夺掉你身后的一切背景,光靠千手扉间这四个字,你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做不到。”
在宇智波斑的话语消散之后,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听着宇智波斑如此细致入微且犀利无比的剖析,千手扉间的情绪依旧十分稳定。
且不论对与不对,千手扉间觉得,宇智波斑顶着这样的精神状态还能关注他到如此程度,这已经十分不寻常了。
“宇智波斑,我不是宇智波,不会有你们那些纤弱敏感的神经,不要把宇智波的思维套到我头上。”
宇智波斑早就习惯了千手扉间出口就要气他的德性,此时被斥为纤弱敏感,他也未动怒,反而附和性地点了头。
“千手扉间,我纤弱敏感,那你呢?你眼睁睁看着木叶将千手蚕食,就一点多余的感情都没有吗?你是憎恨且厌恶着这样的木叶的吧?不然为什么不愿意插手木叶的事情?”
深知千手扉间顾左右而言他的能耐,宇智波斑先一步道:“别拿你当我的助手一事说事,我已经听烦了你口中为了大局的虚伪理由。”
“我还是那句话,你达成同样目的的手段千千万,却偏偏选择了其中一条,这就已经能说明问题了。千手扉间,你的选择就体现了你个人的好恶与情感,就体现了你不愿和木叶牵扯过多的愿望!”
“憎恨和厌恶是过于浓烈且耗费精力的情绪。”
千手扉间垂着眼睫想了片刻,随后直视宇智波斑的红眸也忠实地贯彻了主人的认知,依旧平静得不行。
“我不是宇智波,不会有那种到死才能消弭的强烈憎恨和厌恶。”
宇智波斑不满地哼了一声,须佐能乎随着主人心意而散。
这也让千手扉间的力道终于压过宇智波斑,能将其紧紧揪着自己领口的手掰开:“宇智波斑,你这种话如果在几年前跟我说,我说不定还能生出一点点共鸣来。但现在,太晚了。”
没了须佐能乎压制,千手扉间轻易就起了身,连带还将得到了否定答案脸色黑沉的宇智波斑也拎了起来。
“我早就跟你说过,木叶是大哥的梦想,我只是在帮大哥的忙,就这么简单。”
“那千手呢?”
宇智波斑才不相信千手扉间真有他说的这么无所谓。
“千手在大哥的意志下会彻底变成木叶的一员。”千手扉间冷冷地回视道,“就像战死后倒在地上的腐败身躯,会在漫长岁月间一点一点被蝼蚁们瓜分蚕食,最后彻彻底底变作木叶的养分。”
“千手扉间,你是在战火纷飞中带领千手和宇智波相争而不落败的人物。面对自己带领的忍族用这种耻辱的方式消亡,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感觉吗?”
宇智波斑没想到千手扉间到了如今竟然还在试图遮掩。
千手扉间擡手按住颈间被撕裂的伤口,淡蓝色的查克拉光芒泛起。
在简单替脖颈止血之时,他冷冷地扫了过来。
“宇智波斑,我的感觉不重要。如果你非要弄清楚我对千手消亡是什么感觉,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不乐意见到这一幕。但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我无力阻拦。”
“就因为柱间?因为你不想违背柱间的意志?还是因为你没有力量违背柱间的意志?”
舌尖的血腥味在谈话间被一点一点稀释,但宇智波斑的牙齿有些痒,他以舌尖抵了抵牙关,努力抑制住自己还想扑上去再咬两口的冲动。
透过淡蓝色的查克拉光芒,千手扉间那张好不容易染了点血才让宇智波斑看得顺眼起来的死人脸,又变得格外不顺眼起来。
他也就格外想让千手扉间露出点额外的情绪,比如刚才吃痛之下本能的皱眉就不错。
明明心里有这样或那样的想法,却偏偏什么都憋着不说,放任这点想法和情绪在漫长的时光中一点一点磨灭。
难怪千手扉间会是这副死人德性!
千手扉间又不说话了。
宇智波斑也放弃了追问,眉宇间尽是不耐:“算了,反正你这家伙根本就是个怪物,自身的情绪好恶能被你完全抛到一边。”
“千手扉间,你也看出来了吧,柱间已经彻底走偏了。”宇智波斑擡手拭去下半张脸颊上沾染的鲜血,说话间肌肤上传来的黏腻感让他心下愈发不快,“和平是我和柱间的梦想,但没有为了和平献祭家族的道理。”
“柱间已经本末倒置了。他将守护木叶视为守护和平,但最终能享受到和平的家伙却变成了一群宵小。他愿望中的血亲、族人、好友都会为了这群宵小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千手扉间,别急着反驳我的话。”宇智波斑偏头扫了一眼窗外,面上露出些嫌恶的神色,但却并非冲着千手扉间而去,“我不吝于让这些愚蠢、短视、盲目的村民一同享受和平的美好果实。”
“时至今日,我也看清了和平的受益者就是这么一群令人讨厌的家伙。但是,这群家伙怀抱着恶意试图瓜分我们身后的家族,这就已经过界了!”
“千手好歹是和宇智波齐名的忍界豪族,而千手的强健体魄更是各族垂涎的存在。再不加以管束的话,不出三代,你千手便再无强者现世。”宇智波斑冷声道,“千手扉间,别拿柱间的愿望说事!你明明不乐意的,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没有改变主意的必要。”
宇智波斑的话很有诱惑力,但,千手扉间的理智告诉他:这无济于事。
“你这家伙——!”
宇智波斑想发火,但发怒前一瞬他却又陡然醒悟,千手扉间根本就打不过柱间,也就没有能从柱间手里护住这群千手的能耐。
“如果你是在畏惧柱间的武力的话,那么不如到我手底下来好了。”宇智波斑神色缓和了些许,“千手是我还算看得过眼的忍族,这样一个忍族怎么能落到被蝼蚁瓜分的下场?千手扉间,你这家伙的忍族还算值得我出手庇护。”
“错误的道路要被拧回正途。”他冲千手扉间伸出了手,“你不想眼睁睁看着这一切落到无法挽回的地步的话,就来替我办事如何?”
“不如何。”千手扉间重重拍了下去,毫不犹豫地打落了宇智波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