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中】
周围人居然比他还恐慌，一脸完蛋了，终于要出事了的表情。
何清溟藏在人群中消去气息，然而对方的神识扫射下来，也实在令人他心惊胆战。
完全没有消气，还怒上加怒了！
他茍了将近半个时辰，那道恐怖的神识才从这里移开。确信压力没有后，他才松了口气。虽然完全不是能放松的状态。
话说之前，他完全不知道龙族的体质。没想到龙族居然有两根……
而龙巢类比于人类的炉鼎，比后者更糟糕，会影响精神，而因为龙族的特殊体质，将男性的身体筑成龙巢，也就是说，还要进行肉身改造。
再换句话说，龙族的龙巢，其实是指是完美符合龙族一切爱侣需求的容巢。那个筑造过程和手段都异常恐怖。
天知道何清溟听了之后怎么绷住没有当场吓晕。太可怕了，以前他还真不知道，那小子居然敢对他有这种想法！
实在是野兽行径！然而糟糕的是，他真身都落到了对方手上。再加上他那时的不要命挑衅，景泽天要是失去理智，或许真干的出来。
“怎么办？”
尤其麻烦的是，他本命剑还落到了景泽天手上，被几条龙严密控制着，要开打自己恐怕会落入下风。
何清溟思前想后，犹豫不决，还是觉得先把“契”编织好，然后再想想怎么补救。
景泽天找了全世界没找到人，回到道宗，带来恐怖的低气压。
此时上古龙正等着他的小师兄，没想到景泽天回来就是一副发癫的表情。
上古龙过去一问：“你怎么了？”
景泽天转身，眼眸竟是恐怖的纯黑色。
哇，这次被激的不轻啊，都不用想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上古龙内心笑了，然而脸上却很关心道：“他性子是有些恶劣，你不都知道的吗，还这么生气啊。”
景泽天沉默，显然没听进去。
上古龙：“所以他跑了吗？那孩子遇事解决不了就会跑的毛病还是丝毫没有改。”
景泽天微蹙眉，终于开口，声音低的可怕，“本来准备好好待他。求婚也是，我们准备很久了。”
他这话中的“我们”就很微妙。别人可能听不出来，上古龙怎会不知道。
这小子满身诡异，有时候“我”，有时候“我们”，某种意义上，上古龙还蛮佩服何清溟，居然能承受得住这份过分深沉的爱。
上古龙笑了笑，“快和好吧，你知道他爱你，比所有人都爱你。”
景泽天顿了顿，好像终于恢复了些理智，眸光逐渐有神，语气复杂道：“我还是没能治好他的病。”
“哦，自毁冲动？”
“甚至，我就是他的病因。”
上古龙欲言又止，这个因果关系也确实不好处理。景泽天会烦恼情有可原，虽然对方觉得是好事，但眼看着爱侣追求毁灭，起因还是自己，哪条龙不心酸。
但是……
上古龙正色道：“别愁了，他不喜欢你愁。还是把人找回来吧，我估计他也是被你吓得不轻。”
这时，景泽天突然道：“他还说好奇龙巢，想我让他见证一下龙巢。”
上古龙龙躯一震，瞪大了眼睛，玩的这么大吗。
“所以你……”
景泽天沉默，良久才道：“差一点。”
且不说仙的身体会不会受龙族的手段影响，首先那些手段对人类来说就已经足够恐怖了。从来也只有求而不得失心疯的龙才会这么做，正常来说他们哪会乐意这么搞，放在口头上说只是一种情.趣罢了。
只是没想到，居然也有人这么挑衅龙。
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上古龙都不知道佩服敢这么挑衅的何清溟，还是该佩服这都能最后忍下来的景泽天。
这两人一天天的，玩的可真大啊。
上古龙：“我觉得你还是赶紧求婚吧，结契后他或许就会安分一点了，他们人类蛮在意结契的。”
“结契？”
景泽天一愣，仿佛没想过这件事。
上古龙莫名地看着他，“你连结契都不知道吗，人类修士大婚不都是要结婚契的？”
说时，上古龙看了看远方，爪子一擡，指着某个人类大城，道：“人家那就是。”
景泽天跟着看过去，目光沉重，带着几分求知的意味。
爱人说“道侣”只是身份而已，说的好像随时可能反悔这个身份，以爱人经常性的心血来潮，或许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要结契吗。用契套住他随心所欲的任性.爱人，做实了他的道侣身份，如此一来，他爱人再怎么折腾，也再无法离开他了。
可是他们两方的境界都太高了，结契并不好弄，能同时约束他们的力量，根本不存在，哪怕是天道。
他又沉默了，然而至少有了目标。虽然他跟爱人不一样，不擅长道法，但……总会有结契的手段。
上古龙看他想明白了，心道你可得给我稳住，我的老命还挂在你身上的呢。
话说，察觉到景泽天先回来了，灵虚子有些诧异，因为没看见他徒弟。
“吵架了吧。”
苍灰从虚空中冒出头，无所不在，总得吓人一跳。
灵虚子瞧他一眼，更有些诧异，他徒儿待人说好点是温和，说不好点是冷漠，真没想到谈个恋爱，也会跟对方吵架。
可真是……人性洋溢。
他内心多少有些欣慰，不可否认地认同了景泽天几分，不由得道：“那条龙在逐渐教会清儿成人。”
苍灰顿惊，“你认同他了吗。”
灵虚子沉默，眸光复杂道：“本来就不需要我认同，我只是担心，清儿不懂人事，懵懂地答应了别人，那样不管是对于清儿，还是对于他，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苍灰点头，仿佛非常认同此理，但他也很心酸，“你可真关心你徒弟，我要是你徒弟就好了。”
灵虚子没忍住，反手敲了苍灰脑袋，“你能不能别每天想这些事？”
苍灰垂头，不再说话了。
灵虚子蹙眉，隐隐不喜欢这龙的态度。心想，你说你是什么，活了几千岁的龙，理应强悍霸道，怎么就这副丧气样子？九渊锁几十年都修正不好这性子！
灵虚子怒其不争，也没再说话。
不知如何，上古龙和景泽天同时看向了长清殿。
上古龙：“结契要问他师尊同意吗？”
景泽天沉默，认为当然要问，怎能不问？
不久后，他真去了。
灵虚子威严如神，很久才开口，竟是惊人的点头了。
“清儿若认同你，我的意见无所谓。”
对龙族无比排斥的仙尊都说出这种话了，谁能不震惊呢。
“不过，你们最近是吵架了吧，尽快和好吧，无论如何，你先服软。”
灵虚子这宠徒的态度太过明显，语气不容置疑。
一殿之内三条龙各有心思，景泽天承诺地点了头。
另一方面。
何清溟可总算把“契”编织好了，保证他自己都解不开。但他看了眼道宗的方向，还是有点心虚，他倒不是怕景泽天，而是怕一回去就要被折腾，好几个月的搞，他又不是龙，怎可能习惯？
他沉默下来，在路边茶摊坐着，偶尔托腮看看行人。
有人形单影只，有人并肩而行，情侣或是夫妻，年轻的，年老的，在吵架闹脾气的，和和美美相亲相爱的。
好多种爱恨的形式。以前他不是没见过，但都没有现在看的真切生动。
有两个人吵架出声，内容引起了他的注意。
“又来是吧，你能不能振作一点啊，你知不知道你死了有人会很伤心啊！”
“抱歉，但是我……一时想不开，下次不会了，我保证。”
这段话微妙地对应到他和景泽天的关系。
想当年景泽天玩命修炼时，他也说过类似的话，让那小子别太玩命，因为他会伤心难过。
可是如今，他倒是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毛病，总是一副希望对方把自己毁了的态度。
回想起来，对方一定很伤心。反过来，如果景泽天这么跟他要求，他肯定也会怒不可遏。
“我让他为难了。”
总是让他爱得很辛苦。
自己作为道侣，可真是太不称职了。
何清溟沉静下来，或是渐悟，或是顿悟，心性好似走向了成熟，气质都有了些变化。为了加强“契”，他还跑去了诞生之地，最接近天道的地方。
某种意义上，天道是他因果的母亲。
四周寂静，空间纯白，一切无动。他走到那片海边，对着虚空讲述了他为人的经历。
随着他的声音，海面掀起一阵阵波澜，好像他真在跟什么东西说话，且对方也认真地聆听着。
说完后，他松了口气，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而对方登时还以回响，仿佛在祝福他，在他身边响起祥和的道韵，以天道的名义，加强了他所编织的“契”。
他笑了笑，坦言道：“我觉得拥有人性不是坏事。”
不想再空下去了，跟石头一样，而且还是颗不会风化的石头，眼看着尘世浮沉，周围的石头一颗颗风化逝去，而他却屹立不化。
一块无可救药的顽石。
他想要有点东西。特别是心腔内，想放进去温热的东西，不像一直是那么冰冷虚无。
天道对于他的想法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何清溟忽想起什么，忍不住问：“龙族……究竟是一种什么种族呢？”
他这个问题很空泛，好像能做不同解释，但是面对天道，他的问话仅限于一种意思。
那就是——龙族为何如此？天地因何孕育出这样的种族。
强悍霸道、深爱伴侣、占有欲强，爱找一处谁也不知道的栖身之地窝着，跟爱侣温存厮守。
后面听起来简直人畜无害，窝起来哪会管天地什么事？
“其实是很单纯的种族。”
何清溟如此认为。
而对于他的问题，天道给的回答不知是不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