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美人翻花绳吗
辰绡没有后悔。
只是有时会想起涂桑说“可千万别后悔”时,掩饰不住的笑意。
他想:若能再让师兄这么笑一次,真被千夫所指、死无葬身之地也无妨。
于是第一次下凡历练,辰绡就迫不及待将自己塑造成了遗臭万年的千古罪人,最后被判以凌迟极刑。
他修为在身,只是施了个障眼法,自身毫发无伤,回到伏朔山便期待师兄的反应。
涂桑没有笑,“凌迟?”
辰绡忙说:“是障眼法。”
“你在凡界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到了,被判处凌迟不过分。过分的是……你真的没得到任何惩罚。”
事与愿违。辰绡从未想过惹怒涂桑,然而现在……
辰绡自觉跪下,头抵在地面,“辰绡知错,请师兄责罚。”
涂桑说:“你不是觉得害死那么多人是错,而是觉得惹怒我是错。”
语调平静,却让辰绡如坠冰窟。
“你在发抖,为什么?你杀人的时候都没抖过,我说你几句,你反而受不了吗。”
“不敢。”
辰绡是真的怕了,头恨不得砸进地里。
他看不到涂桑的表情,忍不住想:师兄生气时会是什么样子?
涂桑的情绪波动一向很浅,一切悲欢喜怒都很难得。
不过情绪和表情是两回事。
简单来说:涂桑笑时不一定高兴,不笑时不一定不高兴。
喜悦好像偶尔会出现,但愤怒……辰绡这么多年,真的头一回见。
“你说要我罚你,但要罚多少才够呢?”涂桑轻叹一声。
辰绡毫不犹豫回答:“师兄满意为止。”
“你看……你直到现在,都只想着我,一点不想那些被你害死的人。我就算真罚你,又能有什么意义?”
辰绡连忙说道:“凌迟!师兄,凌迟多少次都可以!元淇菡有丹药,快濒死时就救回来,可以反复凌迟!”
辰绡也难得有情绪这么激动的时候,因为他明白:只要师兄还愿意罚他,事情就有回转的余地。
他不怕疼,只怕师兄真的从此对他失望,那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你无意间说出了一个酷刑呢……很好用,不过,第一次凌迟确实挺疼的,后面习惯了,也就不在乎了。”
辰绡心头一紧。
难道……师兄经历过?不,应该只是在别人身上用过刑。
“血是洗不干净的,功过从来不能相抵。我说过,不强求你的善恶。而之前要你保证的……你大概也做到了,只想着我一个,自然问心无愧。”
“责罚就算了。在这方面,我没什么资格罚你。历练继续吧,别这么早回来,多经历几次不同的人生后,你说不定能放下对我的执念。”
事实证明,没有。
只是自那以后,辰绡再回凡间,这回是奔着“赎罪”去的。
当了许多次流芳百世的贤相名臣,青史留名,至今凡间还在创作关于他的诗文戏剧。
他在任期间,乱世转为盛世,盛世愈发繁荣,百姓安居乐业。
但也只能保住自己国家的百姓,对别的国家……一如既往的残忍。
让所有人吃饱,就必须有更广大的农田,更优良的技术,更全面的人才。
地从哪儿来,钱从哪儿来,威望从哪儿来——答案是:敌国。
贸易在乱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封建社会想各自为政?
若能以战争为凭据,把他国合理不合情地收作我国,为何要容忍其他国家的存在呢?
辰绡逢乱世,只有一个目的:统一。
全部统一了,再没有敌国的存在,他对百姓就能一视同仁,就不会惹师兄生气。
至于盛世,那更好了,安安心心赚钱,发展贸易、交流文化——当然,军事方面不容忽略,前车之鉴在史书上留下太多惨痛的教训。
可惜,即使经历了那么多次,若把最后一次的辰绡和第一次的辰绡进行比较,其实依旧不会有任何变化。
他仍然不把人命放在心上,仍然满心只有涂桑一个人。
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讨好涂桑,仅此而已。
因为辰绡没有任何改变,所以才能毫无愧歉地毁掉怀虚宗,让无辜的生命遭受牵连,背负上本不应有的骂名。
辰绡对怀虚宗,确实是做过了,他自己也承认。
但谁叫怀虚宗真的做了呢……它若没做,辰绡可能会从排名更往下的宗门开始着手。
正如一个王朝想要崛起,最快的方法就是吸收前朝,在前朝的基础上新生。
宗门若真的从零开始,就会像何抒翼初建妄道宗那样:三年时间才收了十几个弟子,还不挑天赋,住址都要租别人的,一度被嘲为撼妖观的附属宗门。
站在别人的废墟上,成就自己的繁华。辰绡不在意,但何抒翼不行。
幸好何抒翼被静水洗得混沌,那一年都没缓过来。
若放在平常,何抒翼一定会怀疑辰绡。
——说来神奇:同样是从小被涂桑教到大的,辰绡、元淇菡、何抒翼各个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