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运气9
夏洛克看着车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风格各异的建筑接连闪过。
他对伦敦这座城市很熟悉，因此他的思维宫殿可以很快规划出前往南部的最优路线，并在同时排列出汉特乘地铁和公交前往墓地的沿途都经过了哪里。
但处理这些其实没用上他多少精力，此刻不时冒出来、占据着他思维最多的是厄妮丝上车前的一句话。
——‘你很不可思议。’
这样赞美的话夏洛克其实听过不计其数，所有见过他洞察及推理能力的人都感叹不可思议，但谈及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个人，他们更喜欢用天才和疯子表达对他缺乏同理心的不满。
“你说汉特去墓地跟她女儿有关吗？”座位另一边的厄妮丝突然问道。
“更可能跟他的前妻有关。”夏洛克几乎立即给出了回答，但并没有给她的问题以肯定或否定。
他的视线投向厄妮丝。后者正低头研究着手机按键，打算给哈德森太太发消息说他们会晚些回去，因此没注意到他看了过来。
夏洛克不确定厄妮丝注意到没有，在他提起绑架犯死亡时汉特的神情——质疑过后很快就浮现出了仇恨得报的快意。
这反应并不正常。就算汉特恨不得亲手杀了害他失去了女儿的仇人，在得知绑架犯死后，也该担心这个跟唯一跟女儿有关的线索断掉了警方那边该怎么办。可是他完全没表现出对那人生命的在乎。
——除非他知道已经救不回女儿了。
而墓地……火葬为主的当下，还会进行土葬的大多是老派的有钱人。汉特去过的南部墓地就是一座葬着有钱人的墓场。夏洛克甚至推测过卡罗娜已经找到了他们失踪的女儿打算安葬她，汉特因此去墓地跟她碰面过，但这又跟他在前妻的工作地做清洁工相矛盾。
线索不够……
夏洛克很少为缺少线索焦躁，他只会为找出谜底投入更多精力，但不管哪条线索都无法指向那个女孩儿还活着。
所以如果那句‘你很不可思议’是对他有什么期待……
“我帮不了他们，你可能要失望了，我不像你以为的那样能拯救所有人。”
厄妮丝因这句突兀的话擡起头，微讶地看向他：“我为什么要因为……你不能拯救所有人失望？”
短暂的沉默，他们对视着，但在彼此眼中都只看到了困惑，最后，夏洛克先移开了视线。
雷斯垂德说起绑架犯死亡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联想到了汉特的委托。因为他的确第一时间把汉特列入了嫌疑。
那么现在，既然已经确认汉特的女儿死亡，他又没有谋杀的嫌疑，还在驱使他继续调查下去的动力是什么？
他不高尚，他追求谜底是为满足自己的困惑。但或者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也想知道，要是他像汉特说的再早一点接受这个委托去调查，是不是就能救下……
“我认识你的时间还不久，就算你和我认为的不一样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对你还不够了解呢。”厄妮丝轻轻拍了下夏洛克放在膝盖上的手。
“我……”夏洛克不太想用‘不明白’这种词，这世上没有什么他理解不了的难题，可是现在他真的不确定她对他抱有什么样的希望了。厄妮丝对谁都很宽容，但这种包容恰恰是她对一切都没那么在乎。她一直在做旁观者、倾听者，但当她因为汉特对他的指责动怒，当她主动说出赞誉的话，他以为她想得到某种理想的结果。
“我没说过你需要拯救谁，我看到的就是在‘追寻自己想做的事’的你。”厄妮丝看向车窗外掠过的城市，“即使你的确有不少和我想象中不一样的地方……”
这声轻喃让夏洛克收起了所有想问的问题。
但接着他就听到她说：“那对我来说也都像等待后的惊喜。”
厄妮丝思考了一遍夏洛克刚才的话后才理解，他似乎因她那句‘你想帮他们’，又把拯救那对父女当作必行的任务了？
但这不是什么任务，厄妮丝也从没期待过他有一颗热心的心，那样也不是他了……何况，魔女们的道德感都不太容乐观，她第一次遇到夏洛克的时候，还希望过他最好别是个善良的人，那样说不定能让她的死亡来得更快一点。
厄妮丝看到过夏洛克冷淡、自我、傲慢的那面，但每当她对他有一个糟糕的判断，被淹没在他聪敏之下的、带了些孩子气的细致与关心又冒了出来。
他身上会跳出一个又一个让她意外的地方。
他在感知情感上确实比常人要慢上许多，可他不是完全的冷漠——就如他将调查归于他自己对真相的执着，而没意识到，他同样想给那对父女一个答案。
她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他，又怎么会因为他跟想象中不一样失落。
“等待后的惊喜？”夏洛克提出了困惑。
厄妮丝：“……”侦探总能问出人们最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她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那让她又像在等待尽头拿到了属于她的礼物，虽然打开的盒子里有好的一面也有糟糕的一面，可是她都还会期待下一个盒子的出现……唔，她好像是希望对他了解得更多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