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报信是「作家」的手笔,余闹秋其人此刻的出现,亦是这位腹黑人格的安排,毕竟要让一位心理医生相信自己能够演好“精神分裂”,这世上就没有让她亲身目睹自己真的会精神分裂这样更好的方法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这档离戏剧近一点,离生活远一点的真人秀节目里,只有搭建好这么个舞台,「作家」所计划的一切才能以这种看似荒诞“表演”的形式,顺理成章的进行下去。
明面上,「作家」告诉余闹秋自己是位公子,是个很有欲望的人,所以他在节目中接近温凉,展现自己浪荡的一面,但他得保持自己在公众面前的形象,为了防止日后形象暴雷,殃及家族企业,他还得给自己上了一份“人格分裂”的保险,又为了日后老来依旧可以过上这种放浪形骸的生活,他还需要一位能够接受这种“各自放浪”做派的女人,这个女人会知道一切,也会接受一切,因为他们共同的财富,会让他们成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所以这样的一个女人,余闹秋确实比任何人都合适。
而这个,也是现在以她的目光,所能洞悉的一切。
一个患有解离性人格障碍的精神病患者,他的思维注定是复杂的,毕竟哪个正常人会想着,自己的一个人格会利用节目之便,告诉另一个人格他自己所不知道的记忆呢而且还是在一位心理医生面前,并且提前告诉了对方,自己会饰演一个精神分裂,这出戏的背景,也是在一个逐渐失忆的世界背景下发生……
于是,在那个腹黑人格以「作家」为名的笔尖下,在这样一个荒诞记忆的舞台中央,在摄影师全程跟拍的镜头中,贺天然越是疯颠,就越是真实……
“是我……举报了……温凉”
“没错,就是你。”
这一切都是“贺天然”设计的戏码,余闹秋心知肚明,不同的在于,当她看见贺天然艰难地从信纸上拔出目光望向自己时,那份惊骇与费解,然后又迅速陷入迷茫的神色,男人真的演绎的很好,仿佛真的忘记,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
不愧是学导演的,也难怪他能在曹艾青留学的这好几年时间里,对外维持着专一深情的好男人人设。
余闹秋思忖,那个初听起来如同玩笑般“人格分裂”妄想,在亲眼见证之下,竟令她心中都不由多出了几分信服来。
然而只有贺天然自己清楚,他不是在演戏,不是因为摄影机就在旁边,更不是因为了参加什么狗屁的综艺节目录制……
他的脑子里真的在这一瞬间,冒出了好多……从没记起的画面来……
那些画面一格格闪过,不算多么连贯,模糊朦胧,就像是在这间暗房氛围的房间里不存在的实体胶片,通过情景与语言的刺激,才能以另一种方式,得以在脑海中渐渐显现出其中的内容。
「贺天然,其实我呀,是穿越回来的!」
「我说我喜欢你,我信不信不信不信算了,哎哟,这种话你怎么能让女生来说,你真是块木头……」、
「哼,反正我是再也不会对你说那种话了,要说也是你来说就你这种一点都不知道制造惊喜跟浪漫的人呐,活该一辈子单身!」
「不会吧你当真啦哈哈哈」
「贺天然,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在干什么呀!我从来没喜欢过你啊,你这样莫名其妙的告白,只会让我尴尬好嘛!」
小小的房间里,在男人的恍惚中,有嘲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随之而来的是无边无际的羞耻与憎恶,这两种情绪包裹住了他孤独无援的身体,他的额头与鬓角已经沁出了冷汗。
“其实我很好奇,贺天然……”
直至耳边再次响起余闹秋的嗓音,他才骤然从这些臆想画面中抽离,略显艰难地回应道:
“好奇……什么”
在摄影机前,余闹秋并没有对男人的反应有过多解读,只是按部就班地说起了剧本上早已安排好的台词:
“为什么你在举报信里信誓旦旦痛诉温凉对你如何如何,但今天你跟她一起来教室,却感觉关系不错,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了么”
“我……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从我见到她开始,我只是感觉……我们认识了很久……”
从观众的视角下看,贺天然表现得像极了一个沉浸在剧情里的嘉宾,正如黑板上的那句提示「末日不是突然降临,记忆的湮没却早已发生……」,他找回了一点记忆,但又不是记忆的全部,而这正是「作家」为了遮掩自己的人格变换,强迫另一个自己回忆往事刻意留下的设计。
「作家」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三个人格里唯有「主唱」人格才会对温凉释放出千万般无条件的善意,那日海岛的电影车,发潮了的胶片给了他一个灵感,「少年」与「作家」像是一部电影的开头与结尾,中间缺失的是过程;而「主唱」像极了一段过程,但他对温凉的好是从何开始,又在什么时候结束,就连他本人都不知道。
那么,这样的开头、过程、结尾,能拼凑成一部讲述“贺天然”本人的完整电影吗
好像也不行,既然最初的“因”就不对,那就结不出那颗天然的“果”。
所以让「主唱」面临这个茫然的当下,「作家」还留了一条杀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