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1 / 2)

第55章

“也好,本宗主与判大人恰有些私事未了。”

黯点头答应,却并非出于对无情的信任,而是出于他此时此刻的实力。他跟在判宗宗主身后,掠过一块巨石,爪掌复上略微使力,那巨石便碎作飞灰。

灵锡面色一凛,袍袖下五指成爪,却被忠牢牢握住,不让她轻举妄动。

银婆婆欲言又止,凤头拐杖在地上点了三点,到底是退避一旁,为两只猫让出路来。

“欧阳。”黯回首,看了眼那只不知所措的棕猫——透过晶莹圆润的琉璃镜片,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眼中不知因何而起的焦虑。

“在!”欧阳立正敬礼。

“这些时日,我任命你为代理宗主,统御录宗诸事。”红眸中阴云郁寒,黯三言两语便放了权,负手跟在判大人身后。

他虽不是戴罪之身,但在其他宗主眼里,估计大差不差。虽有无情出言解围,但这些被混沌兽吓怕了的惊弓之鸟绝不敢对他掉以轻心。

十数只京剧猫慎之又慎地盯着他,有的面色凝重,有的满脸堆笑,上一秒还和他同仇敌忾,下一秒就将他视为心头大患。

黯几乎想叹息扼腕,又想出言讥讽,却终究一言不发,昂起头颅穿过分列两侧的宗主们。银白月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如同三丈墨色轻纱拖过乱石嶙峋的广场。

无情面色如常地踱着官步,而黯走着走着便与他并肩而行,继而将他甩在身后。

正红的宫墙内残垣断壁,一如死地;外城中乌灯黑火,长街上唯有晚风;浅滩上脚印乱七八槽、层叠复沓,还印刻着数个时辰前的兵荒马乱。

两只黑猫一前一后走着,走着……再走就要掉到海里了!

要知道,身宗与判宗可远隔高山大海,看这一步一个脚印的模样,难不成他俩想来个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欧阳颇有眼力见地追上去,用一个方方正正的“门”字将二位大人送至判宗宗宫,一步到位。

但他怎会觉着黯大人是在与无情冷战呢?无根无据,别说空xue来风了,产生这种臆想简直是脑子抽风。

可偏偏……越看越像。

录宗新鲜出炉的代理宗主扶了扶堪堪滑下鼻梁的眼镜,腹中疑窦丛生。

“我听你解释。”

黄花梨的太师椅里施施然坐进一只黑猫。十指搭上扶手处高昂着似要一飞冲天的龙形,食指指腹一下一下敲着毫无意义的节奏。

尖风瘦雪拍在窗上,一声声似有含恨而死的怨鬼申冤无门,只能在冰天雪地里厉声号泣。金鼎中燃着龙麝,名贵的香气却熏不暖这间空空旷旷的宫室。

尊位里坐着那只喧宾夺主的猫,理所应当的模样看上去,就像他才是这判宗宗宫的正主。

无情站得极近,两枚金眸自上而下地注视对方,目光怔怔,若有所失。

骇然威压突如其来地砸在肩上,一重千钧,用极物理的方法逼迫他折腰屈膝,要他长跪不得起。

无情不动声色地拢了拢衣袍,顶住压力直挺挺地落座客位。

黯嗤笑一声,红眸中雷霆隐隐:“欺上瞒下,这就是判大人的为官之道?”

——诱杀墨邪,威慑墨兰,削弱身宗,谋取混沌兽,重创武刃强,巩固判宗统率权:一桩桩、一件件,那只猫兵不血刃,功成身退。

而他竟对此一无所知,像丸子一样被他蒙在鼓里。

不,不止。早在相逢之时,无情便语焉不详瞒了他许多,如今诸事已了,他也该秋后算账了。

混沌自掌中溢出,如绞索般绕上了那只黑猫的脖子。

颈上似有似无的凉意勾起久远的记忆,让无情一时之间感概良多:“……黯大人。”

“住口!”

作为名字,他承认“黯”的确比“小黑”书卷许多,但从他改名换姓、承认这个称呼开始,无情便擅自介入了他的猫生,独断专行地替他铺路,不许他行差踏错哪怕一步!

像是提前铸好一个精巧无比、纤毫必现的模具,再把他套进去,要他永远规规矩矩,难脱窠臼。

不止是他,还有这个行将就木的猫土——立志匡正天下的判大人,已然摩拳擦掌,准备收拾旧山河了。

无情此猫,明面上看起来再循规蹈矩不过,背地里却是与他一般无二的野心勃勃。

“我不曾图谋过混沌兽,为何自作主张?”黯斜靠着珐琅的椅背,颇为疑惑:连身宗猫都对海域下封印了千年的怪物知之甚少,录宗典籍里也只有只言片语,无情何来的消息?

“不,‘您’想要。”无情冷声冷气地呛道,话音硬邦邦得像憋了几十年的火气,又像是吃了枪药。

黑猫阖眼,袖手握紧了判官令,仔细回忆此番行事的初心,片刻间脑中已是千回百转。

为何拿身宗开刀?

身宗的等级制度早已病入膏肓:权贵盛气凌人,视百姓为刍狗,墨邪更是个中翘楚,是千百年尊卑制的浓缩。而下民卑躬屈膝,习惯了在权势下沉默、沉默,势必在沉默中爆发抑或灭亡。

须有一记猛药又或是当头棒喝,让当权者明白消除尊卑制已是迫在眉睫。